艾伦：喜剧人，就要有娱乐精神

六年前上映的电影《羞羞的铁拳》和正在上映的电影《超能一家人》，导演宋阳都选择了艾伦做男主角。他似乎能在艾伦身上发掘出其他导演发现不了的特质——除了喜剧之外，还有对情感的细腻处理。

艾伦说，他并不介意观众强加给他的一些人物设定，因为这是喜剧人的使命。 受访者供图

从2015年那部爆火的电影《夏洛特烦恼》开始，长久以来，艾伦与大春这个角色紧紧捆绑在一起，观众还将这种人设自动延续到了戏外。《超能一家人》上映前，导演宋阳多次提及，艾伦这次饰演的郑前是和他本人智商最接近的一个角色，似乎在为艾伦的智商“拨乱反正”。但艾伦并不介意观众强加的这种设定，他觉得这不是坏事，“你一定要有娱乐精神，这是用来娱乐观众的，作为喜剧人这就是你的职责”。

在艾伦看来，作为喜剧演员就一定要给观众带去快乐，这是赋予喜剧演员的使命。“每个类型都有比较优秀的演员，喜剧也是一种类型，选择了这条路就得让观众开心下去”，艾伦对新京报记者说。

“打我进开心麻花，就在演他的B角”

《超能一家人》刚刚只有故事大纲的时候，导演宋阳就想到了艾伦。那之前的半年，两人第一次合作的电影《羞羞的铁拳》上映，拿下了22亿票房，那是艾伦第一次在开心麻花电影中担任男主角。

《超能一家人》是宋阳第二部导演作品，他也再次邀请艾伦担任男主角。

宋阳回忆，他第一次见到艾伦是2005年，当时艾伦还没有进入开心麻花。他去看了一场很火爆的小剧场喜剧《满城全是金字塔》，艾伦在剧中出演了一个戏份不是很重的角色，“戏不在他那儿，他还有自己的处理，有些包袱的设置也很巧”。这部戏让宋阳笑得特别开心，也因此记住了艾伦。但当时两人并不熟，也没有打招呼。

2006年，艾伦进入开心麻花团队。他也看了宋阳主演的一部话剧《索马里海盗》，“整场戏被他把控得很好，给我笑得不行”。那个角色特别累，从一上场，就在台上又跑又跳又唱，基本没下过场，还得换好几身衣服，衣服又厚，全身都是汗。宋阳演完一轮后，有别的戏要拍。艾伦就跟《索马里海盗》的编剧兼导演沈腾说：腾哥，那个角色我能演吗？沈腾说，没问题。“我跟宋阳的渊源挺深的，打我进开心麻花就一直在演他的B角”。

之后，宋阳开始在开心麻花做导演执导话剧，艾伦做男一号，一直到2015年的话剧《牢友记》，两人在话剧舞台上合作了八九年。“我们对于喜剧的审美、包袱节奏的理解，能够达成共识，至少不会包袱出来，他笑，我觉得没意思。”艾伦回忆道，这种合作上的默契可能也是从那会儿培养起来的。

《超能一家人》中有一场戏，艾伦饰演的郑前误以为自己有超能力，用意念“移动”桌子上的食物。拍这场戏时，需要工作人员穿上绿色衣服和艾伦配合表演，以方便后期特效处理。最开始工作人员在配合艾伦表演时，节奏、喜感总是差那么一点儿。后来导演干脆自己当“小绿人”，很顺利就完成了拍摄。

从话剧舞台到电影，宋阳和艾伦的默契早已培养起来。

艾伦觉得，这个东西真的是建立在默契之上的，喜剧也有节奏，只有节奏共通的人，才明白让笑点最大化的那个时间节点在哪里。艾伦之前看过网友给他和宋阳两人剪辑的一段视频，里面一些照片他自己都没见过，“我俩脑袋上扣着柚子皮在那儿犯傻”，艾伦觉得太逗了，现在俩人还一样会干出这种事，这么多年来，兄弟的感情一直没变。

“跟观众说我聪明，他们也都不信”

让宋阳对艾伦的表演做一下评价，宋阳只说了两个字：“完美”。可能是觉得回答太过简单，没有说服力，他又补了一句：“真的很好，要不然我不可能一直想跟他合作”。

执导的两部电影，艾伦都是男一号，已经充分说明了宋阳对艾伦表演的认可。在宋阳看来，艾伦是一个表演很细腻的演员，对人物的把握、细节的处理都很精准，“不过因为‘傻春’的标签贴得太早了，又塑造得很成功，大家就一直感觉他是那个形象。”

2015年上映的电影《夏洛特烦恼》中，艾伦饰演的“傻春”一角让观众印象深刻。

2015年，艾伦出演了开心麻花的喜剧电影《夏洛特烦恼》，在片中塑造了一个平凡朴实又不失可爱憨厚的大春形象。虽然是个配角，但影片上映后，艾伦被更多观众认识，从此有了“傻春”的昵称。

艾伦觉得，最开始自己演喜剧其实略微有些吃亏，他不是一个从面相上就明显带有喜感的演员，不像《这个杀手不太冷静》的男主角魏翔，还有开心麻花的其他优秀演员，一下就让观众觉得长相自带喜感，“我的长相是不带喜感的。”

艾伦身高1.87米，面相比较正，特别适合那种军人气质的角色。在艾伦看来，这种外形条件，对于一个喜剧演员来说有利有弊。弊端可能是不会让观众一眼就觉得这个喜剧演员有特点，但优势也在于，可以让观众更深入的去看这个角色。

“就像当时演完《夏洛特烦恼》中大春这个角色后，观众只记住了大春。我觉得至少我塑造的这个角色让观众认可，所以大家到最后都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一见我就‘傻春’‘傻春’，我还挺开心的”。艾伦并不担心“傻春”会限定自己的戏路，他也演了《羞羞的铁拳》里的拳手艾迪生，包括《超能一家人》中的郑前，还有其他一些角色，每个角色都不太一样。可能刚开始看会代入以前的角色，但再往下看，被新的角色和故事吸引进去的时候，就会忘了之前的标签。

电影《羞羞的铁拳》中，艾伦饰演身份被互换的拳手艾迪生。

艾伦说，这可能是很多演员都会遇到的问题。如果有一个代表作立在那里，很难逃脱这个标签。“就像腾哥（沈腾）一样，最开始谁见了都叫他‘郝建’，他必须得‘贱’，要不然他不是沈腾。但慢慢地就有了《西虹市首富》《独行月球》等作品，完完全全是另外的角色，所以我觉得这应该不算是苦恼。”

在《超能一家人》宣传期间，导演宋阳多次提及，艾伦这次饰演的郑前是和他本人智商最接近的一个角色，似乎在为艾伦的智商“拨乱反正”。对于艾伦来说，这可能是拿出来让大家开心的一个点，“我觉得他没有想要去掰，我在观众心目中的形象，在我看来也不太重要”。他很清楚宋阳选他来演这个角色，最重要的还是适合，怎么让电影的喜感最大化的呈现在观众面前，才是最重要的。

“对于智商问题，现在跟观众说我聪明，他们也都不信”，艾伦说，得找机会，看能不能在团综的时候让大家看到。突然，他想到了自己在团综《麻花特开心》里的表现，赶紧补充道：“团综里跟李诞拼智商我都赢了，这不能证明什么吗？难道是巧合吗？”

那期节目里，两人在玩一个九宫格智力游戏，每人轮流在九宫格里摆放木块，率先三点连成一线者赢。三局两胜，艾伦前两局全胜。当李诞将失败的消息告诉队友时，队友们都露出惊讶的表情，“你的智商现在传出去了”“你（竟然）输给艾伦，你输给谁都行啊”。

其实，无论是在戏里还是戏外，艾伦“傻春”的人设一直在有意无意间被固化。但艾伦对此并不介意，“我欣然接受这种设定，倒没觉得这是件坏事，还觉得挺好的。你一定要有娱乐精神，这是用来娱乐观众的，作为喜剧人这就是你的职责”。

“喜剧之外的尝试，也是一种学习”

宋阳能在艾伦身上发掘出其他导演发现不了的特质，除了喜剧部分外，还有对情感的细腻处理。《超能一家人》中，艾伦有不少情感表达的戏份，这在他以往参演的影片中很少出现。宋阳说，他对家人情感表达的处理，能让观众看到他在喜剧之外表演上的细腻。

片中有一场他和家人分别的戏，拍第一条时，艾伦的情绪很饱满，全家人的情绪也都被艾伦所带动，所有演员表演都很准确，导演直接喊过。艾伦特高兴。但导演说，反过来再拍一遍。艾伦这才知道，刚才只是拍自己的背面，这次才是拍自己的镜头。“你得让我缓缓，第一条已经把情绪全爆发出来了”，艾伦只能再酝酿情绪，接着拍完。对艾伦来说，整部电影的情感戏拍摄挺顺利的，反而有些动作戏拍起来比较麻烦。有一场在天台的烟花戏，本来打算拍20天，最后拍了40天。

这些年，艾伦一直在开心麻花这个集体里。在他看来，这就是一个很单纯的创作团队，会让自己很快排除杂念。日常生活里大家也会聚一聚，像孩子一样，肆无忌惮地玩。他也会去外边拍一些电影，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学习的过程。

在2020年上映的电影《急先锋》中，艾伦出演了一名身手矫健的退役军人。“我没有去故意尝试，是喜欢那个角色”，艾伦说。当时导演唐季礼想赋予这个角色一些喜感，就找到了他，艾伦也觉得这个角色很正，和自己形象比较符合，又有喜剧部分，就想尝试一下。

在2020年上映的电影《急先锋》中，艾伦首次挑战动作戏，饰演了一名退役军人。

片中有不少枪战爆破的戏份，是艾伦之前没有接触过的，拍摄的时候很开心，但也特别吓人。他记得有一场在二楼的爆破戏，需要在他身边埋一圈雷，炸掉后人要迅速落到一层。当时艾伦想，到时候一爆破，威亚一放，安全落地，应该就是这么拍。结果一到现场，动作组的人跟他说，从二楼掉到一楼没有威亚，但是一楼都已经垫好东西了，你又有盾牌，拿身体扛一下，一点儿事没有。艾伦吓了一身冷汗。正式开拍，一圈爆破后，他直接从二楼落下，硬碰硬，拍得挺过瘾的。

在印度拍摄的一场枪战戏也挺有意思，艾伦当时没有太多经验，每次一开枪就闭眼。他就问主演成龙大哥，怎么才能开枪的时候不闭眼。成龙说，开枪的瞬间你就咬紧后槽牙。艾伦试了试，果然是经验之谈。为了拍摄需要，剧组负责枪支的工作人员要把短枪改成长枪，但是总卡壳。艾伦又问成龙，枪老卡壳怎么办？成龙说，你就在心里“砰砰砰”把打枪的节奏想象出来就行了。之后每次枪一卡壳，艾伦自己都会在心里默默打着节奏。

“生活中需要安静，工作状态会不停地说”

刚进开心麻花的时候，艾伦就喜欢在侧台看其他演员演戏。“因为麻花的演员太怪了，我当时进去就觉得，天呐，一帮怪人在台上演戏，每个人都跟疯了似的，尤其魏翔那样的，爆发力如此之强，怎么能这么演喜剧？”经历了很长一段这样的时光后，艾伦从他们身上偷学了不少东西。

当时开心麻花的演员还比较少，全部工作人员加一块才二三十人，那时机会好，艾伦觉得自己就凸显出来了。而现在开心麻花吸纳了很多优秀的年轻演员，人才济济。

他有时候也会感受到来自年轻演员的压力。“其实那会儿看《一年一度喜剧大赛》我就特别有感触，觉得应该学习现在年轻人对于喜剧的一些新理念。有时我也领悟不到，所以不停地去翻新媒体，去看一些大家追求的新的喜感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我得快速补充自己，不让自己脱节，要不然你没法做出让观众喜欢的喜剧故事。”艾伦说。

喜剧既是艾伦的工作，也是他生活的一部分。 受访者供图

他经常在网上找一些创作灵感，“有些短视频拍得真的太好笑了，瞬间就能让你笑出来”。他很羡慕那些能够从现实生活中提取喜剧包袱的创作者，“他们好厉害，找的点特别巧。我们创作喜感，都是虚构人物、虚构故事、虚构包袱情节，但我在刷视频的时候，那些东西是演不出来的”。

艾伦出门的时候喜欢观察人，到大街上遛弯儿，看哪个人特别有意思，就会琢磨，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为什么会这样，这是演的还是无意的……这也成为他创作灵感的一个来源。

好多喜剧人，在舞台上表现力特别强，很有激情，但是回到现实生活中可能就比较安静，话少。“我好像还真是，有些时候我需要安静，声音一多我就会心烦。”艾伦说如果一个人在家的话，一天过得就特别沉默，在孩子面前可能说得多一些，但一回到工作状态，就会不停地说，探讨剧本之类的。

新京报记者 滕朝

首席编辑 吴冬妮

校对 吴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