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出台出口禁令之后，全球大米危机涌现？

大米是全球范围内食用范围最广的主食之一。从亚洲到美洲、非洲，全球超过100个国家、大约35亿人将大米作为主要的卡路里来源。统计数据显示，在2021/2022农作年，全球范围内共消耗5.2亿吨大米。

在全球大米市场中，印度是第一大大米出口国，大约占到全球大米出口的40%。也因此，印度7月下旬宣布的大米出口禁令引发全球关注。分析指出，印度的大米出口禁令可能会影响到全球数百万人，甚至引发一场全球大米危机。

第一大出口国的大米出口禁令

7月20日，印度政府宣布将禁止出口除印度香米（Basmati，也译作“巴斯马蒂米”）和蒸谷米以外的一切白米，即刻生效。

据《印度快报》报道，非印度香米大米出口几乎占到印度大米出口的一半。2022-2023出口年（2022年4月至2023年3月），印度大米出口总量为2235万吨，其中非印度香米大米占到994万吨，印度香米占456万吨，蒸谷米占785万吨。

印度是全球最大的大米出口国。美国农业部数据显示，2022-2023年全球大米贸易总量为5565万吨，其中印度占到2235万吨，占比超过40%。紧随其后的大米出口国是泰国、越南、巴基斯坦，分别出口850万吨、750万吨、360万吨，但没有哪个国家能够填补上印度此次出口禁令带来的超990万吨市场缺口。

这不是印度政府第一次对大米实施出口管制。去年9月，印度就禁止出口破碎大米，并对非印度香米出口征收20%的补充关税。印度政府在一份声明中称，此次禁令的出台是为了平息国内大米价格上涨的趋势，确保国内大米市场供应。

自去年10月以来，印度国内大米价格疯涨30%以上。此外，由于季风雨对农作物造成了严重破坏，印度零售大米的价格在一个月内上涨了3%。今年7月1日，印度政府库存（包括小麦）跌至五年来的最低点。

当地时间2023年8月2日，印度阿萨姆邦古瓦哈提，大米商人在一家批发商店展示各种大米样品。图/视觉中国

“印度国内的通货膨胀压力应该是印度政府推出这一禁令的主要原因。”悉尼大学农业经济学副教授大卫·乌比拉瓦（David Ubilava）在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厄尔尼诺现象的到来以及持续的俄乌冲突带来的影响，也是印度推出这一举措的重要影响因素。

随着厄尔尼诺现象的到来，印度政府担心该国南部的大米种植区今年稍晚可能会面临少雨的情况，导致收成受到影响。据英国广播公司（BBC）报道，印度农业政策专家德文达·夏尔马认为，印度政府的这一禁令就是为可能到来的大米减产做准备。

还有分析认为，莫迪政府此时推出限制大米出口的政策，一定程度上是出于政治目的。BBC报道指出，未来几个月内，印度将迎来一系列的邦级选举，明年印度还将迎来大选，然而受大米价格上涨以及生活成本上涨等因素影响，莫迪政府压力重重。

“我怀疑印度政府的出口禁令更多的是预防性举措，也希望这会是一个短期的举措。”国际粮食政策研究所（IFPRI）高级研究员约瑟夫·格劳伯对BBC称。但有分析认为，短期内印度取消这项禁令的可能性非常低，它可能至少会持续到明年4月的印度大选前。

亚非受印度出口禁令影响最大

印度大米禁令颁布之初，美国部分地区出现了短暂的印度大米抢购潮。据美联社报道，一些印度裔人士担心无法再购得印度大米，因此涌向商店抢购现有库存。美国大米联盟随后发布声明称，美国有充足的大米储备，“这不是2020年初的厕纸”。

但对于许多依赖印度大米进口的国家而言，这项禁令绝不是个好消息。分析认为，印度的这项大米出口禁令预计将影响数百万人，尤其是亚洲和非洲地区一些国家的民众。

印度是全球主要的大米生产和消费国之一。上世纪60年代至70年代，印度是大米净进口国。但过去10年间，印度逐渐成为全球最大的大米出口国。

据BBC报道，2022年，印度向140个国家出口了超过2200万吨大米。全球范围内，大约42个国家超过一半的大米进口依赖印度。在许多非洲国家，印度的市场份额占比超过大米进口总额的80%。

亚洲是传统的大米消耗国，但近些年来，非洲的大米需求量在快速增长。在拉丁美洲，古巴、巴拿马等国也将大米作为主要的能量来源。

当地时间2023年3月27日，泰国那拉提瓦，农民和孩童在田间收割水稻。图/视觉中国

美国消费者新闻与商业频道（CNBC）8月2日援引英国巴克莱银行最新报告指出，对于印度7月20日发布的大米出口禁令，部分东南亚国家受到的打击可能最重，尤其是依赖印度大米进口的马来西亚。

新加坡预计也将受到严重影响，该国大米进口的30%来自印度。新加坡食品局称，已经联系印度当局寻求禁令豁免。

除此之外，许多非洲、中东地区国家也将受到印度此次大米出口禁令的影响。惠誉解决方案公司（Fitch Solutions）旗下的BMI研究机构表示，高度依赖从印度进口大米的市场主要集中在非洲撒哈拉沙漠以南地区，以及中东和北非地区，特别是吉布提、利比里亚、卡塔尔等国。

“大米是一项基本主食。对于许多低收入国家的低收入家庭而言，印度的这项禁令将产生严重的社会经济影响。”乌比拉瓦指出，还有就是对于那些依赖印度大米进口的国家而言，其影响将非常突出。

印度大米出口禁令不仅会直接影响依靠该国大米出口的国家，这项举措也会进一步推高国际大米价格，由此让许多国家面临进口风险。

巴克莱银行报告指出，虽然菲律宾的大米进口主要来自越南，但由于大米在菲律宾消费者价格指数中所占的权重最高，因此，菲律宾可能成为受全球大米价格上涨影响最大的国家。

联合国粮农组织大米市场分析师、经济学家雪莉·穆斯塔法也强调，印度的大米出口禁令将对那些本就处于脆弱处境中的人产生极大的影响，因为他们需要将更多的收入用于购买食物。

“上涨的价格可能导致许多人减少食物摄入，或者寻求其他价格更便宜但营养价值不足的替代品。”穆斯塔法在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类似印度的这种出口禁令会带来粮食安全担忧。

印度国际经济关系研究委员会研究员阿肖克·古拉蒂和拉亚·达斯警告称，印度的这一出口禁令将导致全球大米价格飙升，对许多非洲国家的粮食安全产生不利影响。对于印度本国而言，这种不负责任的做法会让印度在国际上被视为“不可靠的大米供应国”。

全球大米市场面临多重风险

印度宣布限制大米出口后，阿联酋、俄罗斯也先后宣布了大米相关禁令。当地时间7月28日，阿联酋宣布禁止大米出口4个月，包括禁止出口和再出口2023年7月20日之后从印度进口至阿联酋的大米，并适用于所有大米品种，包括糙米、全精米或半精米。

7月29日，俄罗斯政府发布通报称，俄方已决定继续临时禁止本国大米及碎米出口，期限延长至今年12月31日，以保障国内市场稳定。俄罗斯从2022年7月1日开始临时禁止出口大米，此后多次延长禁令。

三国宣布大米相关出口禁令后，7月全球大米价格升至近12年来的最高值。联合国粮农组织8月4日称，随着主要出口国国内大米价格因需求强劲上涨以及印度采取限制出口的措施，该组织的全大米价格指数7月环比上升2.8%，达到近12年来的最高水平。

联合国粮农组织称，追踪主要出口国大米价格的粮农组织全大米价格指数7月平均为129.7点，比去年全年的平均数值108.4点高出20%，是2011年9月以来的最高值。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敦促印度政府取消大米出口禁令，称这会导致全球大米价格通胀。该组织首席经济学家皮埃尔·奥利维尔·古林查警告称，印度的大米出口禁令将导致全球大米价格继续上涨，今年全球谷物价格或将上涨15%。

当地时间2023年7月20日，印度Bhivpuri，农民在被水淹没的稻田里播种水稻幼苗。图/视觉中国

穆斯塔法对新京报记者表示，印度的大米出口禁令来得非常不是时候。一方面，全球大米价格自2022年初以来持续上涨，目前的价格比去年6月已上涨了14%。另一方面，货币贬值导致许多国家的进口成本增加，而高通胀则提高了贸易借贷成本。

“类似这些保护主义措施是非常不利于全球粮食市场稳定的。”爱丁堡大学农业与食品系统全球研究院高级讲师皮特·亚历山大（Peter Alexander）对新京报记者表示，这类禁令将对全球粮食价格产生严重影响，尤其是对于过去一年多来已经处于高位的大米而言，其价格会被进一步推高。

大米价格进一步上升，则会导致世界部分地区的粮食安全受到影响，尤其是类似大米等主食的可负担性。亚历山大认为，很不幸的是，在大米价格持续上涨的背景下，非洲一些国家可能会受到尤为严重的冲击。

事实上，今年的全球大米市场本就面临着多重风险。乌比拉瓦对新京报记者表示，除了价格处于历史新高之外，厄尔尼诺现象的到来引发了许多国家对于今年大米等农作物产量的担忧，这也让全球粮食市场更加不稳定。

今年4月，惠誉解决方案公司曾指出，2023年全球大米市场将出现20年来最严重的短缺困境。惠誉公司在一份报告中称，预计大米价格将在目前高位附近维持到2024年。

报告预测，2022/2023年全球大米缺口将达到870万吨，这将是自2003/2004年全球大米市场出现1860万吨短缺以来最大的缺口。“由于大米是亚洲多个市场的主要粮食产品，其价格将成为食物价格通胀率和食品安全的关键决定因素。”惠誉公司商品分析师查尔斯·哈特说。

但也有分析认为，长期来看，全球大米价格不一定会持续走高，因为2023/2024全球大米产量可能会创新高，大米库存仍比较足。美国农业部7月份曾预测，全球大米库存消费比预计为32.5%，远高于联合国粮农组织提出的17%-18%的水平。

亚历山大也指出，由于大米价格上涨，一些地区的一些人目前可能面临着危机，但并不能说全球面临着大米危机，因为全球有着足够的大米供应。“对于全球而言，真正的问题在于如何分配食物，如何解决全球人口食物获取不平等的问题。”

新京报记者 谢莲

编辑 张磊 校对 吴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