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狱友是少数民族我面上露出的同情,满不在乎的样子,先向他们问一声“好吗?”他们都颔首作答。他们问我吃了早饭没有,一个人把剩余的粥送给我吃。这时候正热,我忙把上衣脱去,悬挂在墙壁上。我知道,监狱当局是
我的狱友是少数民族
我面上露出的同情,满不在乎的样子,先向他们问一声“好吗?”他们都颔首作答。他们问我吃了早饭没有,一个人把剩余的粥送给我吃。这时候正热,我忙把上衣脱去,悬挂在墙壁上。
我知道,监狱当局是用的隔绝方法。这个号子里,只有我一个人是汉族人,这样做是避免我和同号子的难友多谈话。其实并没有效用,虽然他们不精通汉语,可是经过几天以后,我和他们已经谈得很融洽,互相明白对方所说的话了。
善骑精射的哈族男子,1947年
他们六个人,一个是塔塔尔族人,塔城的富商,被诬陷与苏联和通商贸易被捕。另外两个塔塔尔族的青年,曾在阿山(即阿勒泰地区)苏联矿产公司做过工,回塔城后被捕。另外一个哈萨克族的穷少年,骑马由苏联逃回新疆被捕。另外一个老哈萨克人,因为秘密以牛羊向苏联交换货物被捕。还有一个塔塔儿中年人,无原因被捕。
我向他们说明了我的身份,我被捕的原因,以及新疆今日的局势和未来新疆应有的改善,和平快乐的远景后,他们都向我表示友善,很相信我的话。
狱中精神空虚、内心焦急
每一个犯人入狱后,只可和家中通讯一次,而通信的内容,只允许开列出你所要的被褥、衣服、日用品、零用钱。书籍也可以,但须经过严密的检查。我也不能例外,除去在入狱的第一天,开条子索取被褥衣服外,从此就与外面隔绝了一切消息。表面上规定以后仍然可以开条子向外面索取东西,外面也可以把东西送给警务处转交本人。事实上,毫无音讯,外面送来的东西,本人很难收到,本人写条子向外面索取东西,往往一两个月没有下文。
新疆监狱最刻毒最痛苦的一点,就是一个犯人处在物质上方面无较好的享受外,精神上感受最大的压迫。
一个犯人永远不准接见亲友,不准和外面通讯,不准看报纸刊物,不准带日历、手表、笔。一天、一月、一年的过下去,看着窗外的春天、夏天、秋天和漫长的飘着雪花的冬天轮换下去,你不能用一天或一月来计算你在监狱的时间,你必须用“年”来计算。
你什么时候可以释放?你不必问,也没有人能告诉你。
我最初入狱,心情由镇定而转入焦急,因为我得不到丝毫的消息。我盼望由于时局的变化,在廿天或一个月内可以蒙受释放,事实上,一天一天过下去,没有一点消息。同号子的难友都劝我不要焦急,他们说在新疆监狱中很少被释放的犯人,如果住两三年会被释放,那简直是奇闻。我听了这些话,心中格外焦急。
我住的号子是“新狱X院X号”。大约每20个号子,就有4个看守负责,其中一个是头脑。后来我才知道,新狱南院北院都各成一个山字型,一个山字形有100多个房间,每个房间平均住7个人。除南院北院外,还有“里院”(住更重要的犯人),
全狱犯人至少有3000人。
和狱警斗智斗勇
我们一天的生活如下:早晚听从看守的招呼,各“放封”一次,放封就是排队到厕所去大小便,顺便把号子里的小便桶抬出去,倒在厕所里。放封每次约10分钟,“散步”每两天一次,每次约10分钟。除此之外,再不会出房门一步。放封、散步的秩序,由看守按照号子次数轮流招呼,绝不允许看到临号子的犯人或与临号的人讲话,通讯都是绝对禁止。
每天吃饭上下午各一次。上午约在9时许,每人发一点咸菜,两个馒头或一个大饼,另外半桶开水,大家合饮;下午一个人外加半碗菜汤。晚间天黑即睡,不许点灯。
犯人在号子里,不许高声谈笑,要保持静肃,可以吸烟,不许喝酒,可以索水洗衣服、洗澡、借针补衣服。狱中有一个所谓合作社的机构,搜集犯人的存款,代犯人贩售日用物品,每一个有存款的犯人可以开一个户头。合作社贩卖的物品,有羊奶、火柴、大蒜、肥皂、毛巾等,每半个月发售一次。
一个犯人终年和同号子的人在一起,当然什么话都谈完了,而且不会得到一点新消息。不得不犯禁令,冒险与临号的人秘密通讯。
通讯的方法至少有三种:一是敲墙,站在窗口和临号的人谈话;二是敲墙,俯伏在炕底下和临号的人谈话;三是把写好的条子藏在厕所里,叫临号的人“放封”时取阅。如果要托“工犯”代传消息,那只有胆子大的工犯才敢答应。还有一种最冒险的事,就是把墙壁顶上的砖瓦网打开,弄活动了,可以传递信函和书、报。上面这些行动,如果被看守发觉,轻则被辱骂,重则被打,或戴脚镣以及其他各样的处罚。
很多的犯人被捕入狱后时候,都不知道被捕的原因,只是自己日夜不停的思索,但是终究想不出自己犯什么罪,因此患失眠症、恐惧症、神经失常症的很多。
我初入监狱的时候,连夜梦见远在江南沦陷区的母亲和死去的父亲。日间和他们谈谈各样事情,讲讲故事,唱唱歌,说说笑话,到后来渐渐感到无话可说了。
塔塔尔族男子掷标枪
同号子里给我印象最深的名叫“沙利克江”,塔塔尔族的20岁青年,生得又结实又高大,面型很漂亮,他会说俄语,略通汉语,而且粗浅的时事也明白。他有青年的心理,似乎和我的心理正相通。特别是他有一副响亮的歌喉,塔塔尔的民歌原本就很好听,他唱起来更美丽动听,他还会唱不少的苏联歌曲,我让他学会了好些塔塔儿歌和苏联歌。
他又胆大,性好冒险,号子里每逢对外有通讯的工作,都由他办理。有一次,临号借给我一本书,用绳子扣着传来,结果掉在窗外,
我们恐怕被看守发现,夜间他冒险用力把铁窗里面的布窗打开,伸手去摸索,结果没有找到,吓得我一夜做了六七个梦
。第二天清晨才用别的方法把书拾来。
监狱中的看守,对于犯人的通讯,无论监视的如何严密,犯人间的通讯依然可以达到目的。监狱外面的消息,由狱中职工从外面带回来,偶尔在工犯前面说出来,工犯们再把这些消息在送饭时,在窗外走过时,不露声色的告诉犯人,犯人再一传十、十传百。当然,这些消息错误的也有、扩大的也有,不过总比毫无消息好些,聊以安慰犯人们焦急的心肠而已。
工犯大多是维吾尔族人,他的汉语水平低,更不容易了解汉族的政府组织和人名,往往传来外界一些消息都是简略的,有时叫人不明白。我在1943年清晨入狱时,只带了一点关于政局的消息到狱中来,然而也大可告慰许多难友了。什么消息呢?一两天以前,外面流传朱绍良将军又来迪化,中央决心改组新疆省政府,主席有易邵力子之说。
民国新疆时局的转变
在国际关系上说,
盛世才倾向中央以后,迫使全省官民表现种种仇视苏联的行为,
影响中苏邦交匪浅,这也是促使中央更换盛世才的一个理由。当然以我的推测,即使没有“八一一事变”,中央也会很快改组新疆政府。
赵丹(1915—1980),中国最早的一批电影明星
1939年间,上海有些电影戏剧界的人,带着好奇心理,组织 “实验剧团”来到新疆,曾经上演了许多名剧。不多时,许多演员先后被盛世才加以罪名捕入狱中,其中为首的是
赵丹
,这时已入狱5年,新华公司演员王为一已入狱3年,还有舞台工作者徐韬、朱令明,也在狱中,还有音乐家易烈,未出狱就得急死病了。
我到迪化以后,知道他们都在狱中,但是无从打听他们的消息。原来王为一就是我的近邻,没有过两天,我们开始秘密谈话,他把许多新消息告诉他,他很受到安慰。那时候还不知道赵丹囚在何处,后来知道和我们就囚在一起,也是我们的近邻。等到我们都出狱后,一同干了许多文化工作。
我入狱后的几天,可以作为我推测时局的凭借的,就是从窗口聆听大飞机的声音窥视大飞机。因为大型客机是装载军政要人从内地来,或向内地去,由此可以证明新疆与中央的关系并没有断绝。
在8月中下旬,朱绍良将军两次由重庆来迪化,维吾尔族的工犯,只能告诉我们内地来了大人物,叫不出名字。直到9月3日报纸上公布了盛世才下台的消息以后,这个消息在狱中终究封锁不住,传到我们耳中来了,我们都欢喜若狂,日夜盼望能够早日蒙受释放。同号子的几个人,都是信仰伊斯兰教的,每天薄暮都跪在炕上,合手祈祷,口诵《可兰经》,那种诚恳哀求,肃穆感恩的表情,常常令我这个旁观者非常感动。
盛世才终究下台了
盛世才直到9月11日左右,才离开迪化飞往兰州。
这件事情反映到监狱里,便是大批的犯人允许和家属见面和管理的松弛。同时,我也得到了不少可怕的消息,
因为和我同时被捕的很多人,都受到盛世才残酷的刑罚。
那些消息,最初都令人不能置信,直到目睹受伤者,我才不得不相信。
中央政府所派的工作人员和国民党的工作人员,有几个人都在被捕后的两个星期以内,遭受拷打、倒吊等各样的难以忍受的刑罚。
即使中央所派要员黄如今、林继庸等,均不能免。盛世才指使特工人员要他们亲笔报供自己是共产党,盛世才准备拿这些口供来送交重庆,作为拘捕中央派遣人员的理由。后来我们推测因为时间来不及,所以还没有提审我,然而我已经饱受虚惊,心有余悸了。
明知道盛世才包藏野心,企图反叛中央,所以他才把中央派新人员拘押入狱。可是,中央还是要承认盛世才合法的地位与合法的举动,再来一个依法解决。
吴忠信(1884—1959)曾任国民政府蒙藏委员会委员长,1936年
盛世才下台后,由朱绍良暂代主席,双十节,吴忠信才到迪化就主席职。10月中旬,“军事委员会特派清理新疆积案审讯团”在一个将军法官的领导之下,飞到迪化,再经过一次官样的文章的审讯,还要交保。
我在11月x日释放。出狱时,遍地白雪,已是严冬的季节了。
本文发表于1946 年《月刊》,作者韦微
本文由“瀚海淘沙”独家整理并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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