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宫为她降半旗，总统敬她三分：一生致力于反歧视者的开挂人生

在美国历史上，白宫和国会都降半旗哀悼的女性屈指可数，最近一次，是为法官鲁斯·巴德·金斯伯格的去世。

鲁斯·巴德·金斯伯格

金斯伯格是是美国历史上第二位女性最高法院大法官，从禁止种族歧视，延伸至禁止性别歧视，她因为发表“异见”常面对政客们的强烈质疑攻击。

而同时，她又是美国年轻人心中的神奇女侠，是总统都得赔笑的国民级老太太，被粉丝们爱成为“臭名昭著的RBG（全名首字母缩写）”。

在她去世后，关于她的一部2018年的纪录片又重新被拾起怀念。

这部入围了第91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纪录长片，讲述了她一生，只做了同一件事，就像希拉里悼文里写的：

“金斯伯格大法官为包括我在内的许多女性铺平了道路。再也不会有像她一样的人了。”

做一个淑女，但要保持独立

上世纪50年代，金斯伯格考入美国康奈尔大学。

当时关于这所大学流传一句话：如果你想让女儿早点嫁出去，请把她送到康奈尔，因为男女比例是4:1。

当时，即便考上大学，“女性智力不如男人／男性应该出去工作，女性天生属于家庭”的性别概念，也潜移默化地将一代又一代的女性限制在“妻子”的角色中，以此剥夺她们通过读书和工作成就来提升社会地位的机会。

年轻时的金斯伯格

金斯伯格无疑是幸运的，她出生在向来注重教育的犹太家庭。尽管家境贫穷，可是母亲教她爱上了学习，教会她关心他人，以及要为了理想而努力奋斗。

直到她考大学的前夕，母亲因癌症去世，却依旧给她留下了足以支付大学学费的遗产。

但金斯伯格将绝大部分遗产留给了她的父亲，好胜地争取到了足够的奖学金，只带走了母亲的一句话：

“你要成为一个淑女，并保持独立。”

前者提醒自己，不要让负面情绪占据心绪；后者则告诫自己，即便遇到共度一生的人，也必须独立生活。

图源：纪录片《女大法官金斯伯格》

刚上大学的金斯伯格，身材苗条，明眸翘鼻，美丽得像个电影明星。然而她却一向低调内敛、冷静沉着，从不展露任何夸张情绪，更夸张的是，从不参与少女间的八卦闲聊。

她将情绪上的激情都用在功课上，以全班第一的成绩从康奈尔毕业。

情绪后的炽热分给了她一生的挚爱——同学马丁，这个唯一在乎和尊重她“头脑”的男人，毕业后，她与他结了婚。

金斯伯格与马丁

婚后因为马丁应招入伍，她在家一边带孩子一边学习，两年后，与丈夫一起考入哈佛大学法学院。

开心没有维持多久，丈夫被诊断患上了睾丸癌。

当时的金斯伯格面对的是最繁重的学业、患病的丈夫和14个月大嗷嗷待哺的女儿。

当时公公劝她：“如果你不想学了，没有人看不起你。但如果你真要学法律，就不要焦虑，找到办法。”

金斯伯格是当时500个学生里仅有的9个女生之一，当时的院长竟然问她：“你为什么占据了一个本应属于男性的法学院席位？”

她绝不能，成为他们眼中失败的女性。

于是拼尽了全部精力，一边照顾丈夫和孩子，一边完成自己的学业。还要腾出精力，帮丈夫补他落下的课。每天睡眠时间仅维持2小时左右。

一家三口

靠着坚韧独立的意志力坚持了一年，哪怕后来转学到哥伦比亚大学，她依旧排名第一。

丈夫无比为她自豪，逢人夸耀，他聪明勤奋的妻子，是第一个在两大重要法律评论（《哈佛大学法律评论》和《哥伦比亚大学法律评论》）担任编辑的女性。

图源：纪录片《女大法官金斯伯格》

她安静努力地实现了母亲的嘱托。并更有信心应对未来所有的波澜。

哪怕她此时并不知道，今后会处于风口浪尖。

歧视的受害者，可能是每个人

尽管在学校，金斯伯格是成绩耀眼的学生。

然而在宣称世界上最有自由开放氛围的哈佛校园，当她想要去图书馆，居然被保安拦住了。

没有任何原因，只因为她是女学生，所以，NO！

两个常青藤大学的优异成绩+两大评论编辑+院长推荐信，也没有在纽约给她带来任何工作机会。

因为她是女人。

图源：纪录片《女大法官金斯伯格》

有教授为她背书，放出狠话：“如果你不给金斯伯格一次机会，我就再也不向你推荐任何哥伦比亚大学的学生。”

外面的世界答案依旧是，Sorry,but NO!

在面对任何不公平的游戏规则、或明或暗的歧视时，都有两种显而易见的选择。

一种是站出来对抗歧视，面对不公平到完全没得玩的游戏，直接把桌子掀了。

另一种是忍气吞声，在现有的体制内探索出路，改变自身来适应游戏规则，寻求最大程度的个人发展。

历经千辛万苦，1963年，金斯伯格终于在罗格斯大学找到一份教职，从事学术研究。

没多久，年纪轻轻的她就被多所著名大学聘为终身教授。

图源：纪录片《女大法官金斯伯格》

当时平权运动风起云涌，她根据学生的诉求，结合自己研究，开了一门叫“性别与法律”的课程。

在此期间，金斯伯格接手了人生第一个为女性权力呐喊的案件——弗朗蒂罗案件。

年轻的女空军少尉无意中发现，自己的男性同事只要结婚，就能获得住房津贴，但新婚的自己却没有。

当她去财务室核对，却被冷冰冰地告知：“作为女人，你能获得参军的机会已经三生有幸。”

图源：纪录片《女大法官金斯伯格》

这种理直气壮的性别歧视不仅因为社会风气，还有各种歧视女性的法律条款撑腰：

如大部分州的雇主能够以怀孕为由合法解雇孕妇、女性申请贷款必须得到丈夫签名、另有十二个州的法律规定丈夫不可因强奸妻子而被起诉等。

金斯伯格怀着推动法律变革的希望，带着这桩案件走进最高法院，但她抬起头看向的，是座席上无一例外的男性。

“我非常紧张，但当我抬头，看向法官们时，我就想到，我可能有一群不耐烦的观众。”

但她仍用非常冷静和犀利的语言，向他们讲述了女性作为“二等公民”的感受，并在诉讼词的文末，引用了反奴隶制的杰出黑人女性萨拉·格里姆克的原话：

“我不求女性能够获得什么额外的好处，我所求的仅是让男人把他们的脚，从我们的脖子上挪开。”

图源：纪录片《女大法官金斯伯格》

赢了！弗朗蒂罗赢得了她的保障金，而金斯伯格赢得了她的第一场诉讼。

而在人们把金斯伯格看做是“女权斗士”的时刻，金斯伯格显然格局更深远：歧视的受害者不止女性，而是社会中的每一个人。

比如史蒂芬，因妻子生产时羊水栓塞死亡，成为寡夫。

为了给襁褓中的儿子最好的照顾与教育，他决定全职照顾孩子。

而当他去申请单亲家长保障金，结果被告知：“这是给单亲母亲提供的，你没有资格领取它。”

“我认为，男人和女人会并肩合作把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金斯伯格把这个案件带进最高法院，在1975年赢得一致通过。

图源：纪录片《女大法官金斯伯格》

数年后，白发苍苍的史蒂夫，谈到金斯伯格与他的这场胜利，依旧欣慰又感动。

“不是女性解放，而是所有人解放。”

这才是沉默多年的金斯伯格，勇敢挑战现有法律的目的。

被人叫悍妇，总好过胆小鬼

金斯伯格的身影频繁出现于美国最高司法殿堂——最高法院。她一共在美国最高法院辩护了6宗争取女权的案件，5件获得了胜利。

她一次次站在陈述席上，沉静如水，坚毅如山。

有一次，大法官伦奎斯特调侃她：“就算把苏珊•安东尼（为争取女性投票权奋斗的美国女权主义者先驱）的头像印在1元纸币上你也不会满足的是不是？”

她一言不发，却在心里说：“是的，因为我们不会仅仅满足于一个象征。”

图源：纪录片《女大法官金斯伯格》

1980年，金斯伯格受吉米·卡特总统任命，成为哥伦比亚特区巡回法院法官。

1993年，女司法部长珍妮特·雷诺向克林顿总统举荐金斯伯格替补最高法院大法官一职。但克林顿觉得60岁的金斯伯格年事已高，有些犹豫。

丈夫马丁动用了一切人脉资源，说服克林顿见她一面。

图源：纪录片《女大法官金斯伯格》

见面的15分钟后，克林顿就决定提名她。

1993年8月10日，金斯伯格宣誓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二位女性、第一位犹太人女性终身任职的最高法院大法官。

提名那天有人给她发了一份传真，告诉她法学院班里的男同学以“悍妇（bitch）”来称呼她，而她回应：“被人叫悍妇，总好过胆小鬼。”

最高法院的法官获得影响力的方式各有不同。金斯伯格依旧走着自己的路。

1996年，一位女高中生想就读弗吉尼亚军事学院（VMI），该学院却因本校“打击训练”对女性过于严苛，而拒招。

这是金斯伯格任最高法院大法官一职以来，接手的第一起关于女性的案件，她认为：“女性看似被捧在高台下细心呵护，但细看之下却是被关在了伪装成高台的牢笼之中。”

这份判决，打破了VMI百年来只招男性的传统，让越来越多的女性和男性一样接受同样的教育。

然而作为大法官中唯二的女性，又面对和她党派、主张不同的其余8名大法官，金斯伯格的挫败感每一年都更加强烈。

尽管她所在的自由派阵营常常会输，但她站了出来，成为成为一位“臭名昭著”的“异见”（针对判决结果给出不同意见）法官。

这些“异见”无法改变判决结果，但是却能够作为日后推动法律变化的建议性法源。

2007年，一起堕胎案让她公开宣讲，女性要成为自己人生的决策者。而一个月后，她又针对一起男女薪酬不平等的案件，要求国会废除最高法院的判决。

金斯伯格的勇敢直谏迅速引起了无数民众的关注与好感，甚至有人将她言辞犀利却逻辑严密的异见写成歌，在网络上掀起风潮。

《周六夜现场》、《生活大爆炸》、时尚杂志纷纷涌向她——她是如此别具一格，有着最温和优雅的形象，用最轻言细语的谈吐，一针见血地揭下歧视与偏见的遮羞布。

图源：纪录片《女大法官金斯伯格》

她用自己的“异见”影响着法律，也以自己的行为影响着年轻人。

有一次，助理问她想对敬爱她的年轻人说些什么。

她手腕上因为心脏支架手术留下的淤青还未退却，却想了想，认真地说：

“你就告诉他们，我下周就重新开始做俯卧撑。”

金斯伯格成为了时代的风云人物，但她的下属和同事一致的评价却是：“她唯一的奇闻异事就是没有奇闻异事。”

她从不想做爱出风头的激进分子，她将自己置于美国整个法律体系的一部分，尽管那并不完美，但她却有足够的决心与耐心与其一起走向完美。

年事已高的金斯伯格，在家里常常会把自己的宝贝拿出来细细抚摸——那是她穿大法官法袍时所带的配饰领结，也是她的标志。

当时最高法院法袍几乎是为男性量身定制的，衣领的设计多用于男性佩戴领结和领带。

而她与另一位女大法官桑德拉一起重新设计了女性法袍，添加了蕾丝的、镶嵌工艺的，各种繁复精美的领结。

那不仅仅是配饰，也是高高在上的法袍的一部分，是女性努力多年以后，才在大法官这样的位置上争取到一点点位置的，某种象征意义上的“奖杯”。

成为一个优雅的女人，但永远不要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任何男人。

不要让他们拖住后腿，伸手去够星空。

她从未忘记母亲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