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尔扈特部从伏尔加河抵达大清，究竟是东归还是东征？

土尔扈特东归被认为是十八世纪最大的一次地缘人口迁徙，在这次迁徙当中数十万蒙古人从伏尔加河下游一路向东抵达中国新疆并定居下来。在历史课本里，土尔扈特人的这次行动被描绘为反抗沙俄残暴统治，跋山涉水回归祖国的壮举。大清在惊喜之余高规格接待并安置了东归部族，乾隆皇帝甚至把该事件视为自己在位期间的“十大盛事”之一，然而真相果真如此吗？

十七世纪准噶尔部从伊犁河谷崛起，土尔扈特部在几度交锋当中败下阵来，不得不西迁至伏尔加河下游的钦察草原放牧围猎。此时的南俄早已不是金帐汗国的天下，信仰东正教的沙皇俄国从北向南与信奉伊斯兰教的克里米亚汗国从南向北瓜分了这片土地。好在外来的土尔扈特人表现出了不亚于其祖先的强悍战斗力，几经曲折之后，这部分蒙古人扎下根来并且一呆就是一个世纪。

然而夹在俄国人与鞑靼人之间的日子并不好过，进入十八世纪之后，这群信奉萨满教的土尔扈特人出现分裂的趋势，此时北方的沙俄与南方的克里米亚却如日中天。逐渐式微的土尔扈特部不得不选择投靠其中一方，为了抵御来自穆斯林的侵袭，最终他们以附庸国的身份与俄罗斯结成了同盟。此后大量的蒙古骑士被抽调至沙皇军队对付克里米亚和土耳其的前线，课本里一直描绘的土尔扈特人不愿意为俄国人充当炮灰也是这个事情。

然而与历史书中的记载截然不同的是，土尔扈特人不仅不排斥与穆斯林的战争，反而欣然愿意与俄国人并肩作战。这是因为即使没有俄国人，土尔扈特为了生存也要同南方鞑靼人打仗，有了俄国人的支持，蒙古骑兵不仅可以劫掠穆斯林的人口和财富，还能得到大量的物资支援，何乐而不为呢？唯一让蒙古高层极为反感的是沙皇在援助的同时也派出了大量的传教士，并且这些传教士在土尔扈特的布道还卓有成效。

这样一来，部落当中的喇嘛们不干了，后来证明他们也是“东归”最坚定的支持者。尽管结成同盟，实际上双方相互之间并不信任，沙俄为了监视和控制土尔扈特，在部落周围修建了大量的工事和要塞，而土尔扈特的牧民则时常洗劫俄罗斯人的据点。到叶卡捷琳娜二世时期，两大事件促成了土尔扈特的“叛逃”。一件是同为附庸国的哥萨克盖特曼国被废除，这让土尔扈特开始担心自己的命运；另一件是东方传来强敌准噶尔部被清廷铲除的消息，这让土尔扈特看到了希望。

1771年首领渥巴锡率众拔营东迁，庞大的部族让保密成为不可能，而肆意劫掠的蒙古人也彻底暴露了自己的意图。所幸沙俄对此始料未及，仓皇拼凑起来的军队根本无力抵挡土尔扈特的步伐。离开俄境之后，他们进入哈萨克汗国，持续的掳掠激起当地人的强烈反抗。尽管强悍的蒙古军队挫败了哈萨克人一次又一次的阻击，但天灾与瘟疫却让这支移动大军伤亡惨重，最终进入天山脚下之后，土尔扈特部已经减员三分之二。

此前清廷已经通过商路掌握土尔扈特的动向，但不敢确定对方此行的目的，谨慎起见朝廷紧急在新疆修筑防御工事并加派重兵。而土尔扈特部在东迁的同时也收留了大量向西逃遁的准噶尔蒙古人，并从他们那里打听伊犁的防务与军备。此时渥巴锡已抵达中国边境，尽管没有发动攻击，但很长一段时间也没有理会伊犁将军派出的使者，换句话说，他在观望。

此时土尔扈特的作战实力与离开俄罗斯时已是天壤之别，而新疆的防务却固若金汤，渥巴锡明白自己必须尽快表明来意。尽管心有不甘，但屋漏偏逢连阴雨，瘟疫又一次在土尔扈特部爆发，渥巴锡只能向清廷表态，自己是率部回归故土，并且愿意做大清的臣民。此后渥巴锡汗专程到承德避暑山庄觐见了乾隆皇帝，土尔扈特也最终在新疆安置了下来。历史没有如果，但如果清廷不是在准噶尔部被消灭之后及时填补了新疆的权力真空，如果土尔扈特没有遭受严重的天灾和瘟疫，渥巴锡的东迁到底是“东归”呢？还是“东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