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2. 上焚欧蒙村、下烧死人山（上）：1916年2月-4月，德国喷火工兵在凡尔登的猛烈攻势

作者：Kagohl 3。

作者简介：Kagohl 3，新疆人，署名源自1917年空袭伦敦的德军轰炸机部队，热衷科普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德国武器，希望能给看官们带点不一样的历史。

事实上，在1915年3月之前，德国陆军的火焰喷射器工兵没有掌握任何有效的喷火攻击战术，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和步兵进行可靠的协同，其日常训练更是只局限于培训小型火焰喷射器的双人战斗组如何瞄准目标和收放燃料，因此战绩寥寥无几。然而当第3禁卫工兵营于当月正式成立并在5月首次实战后，这些身穿灰色工兵服的“恶魔”在莱德曼少校的带领下逐渐掌握了一些行之有效的攻击战术，并依靠它们在1916年的凡尔登战役中使得当面法军苦不堪言。

莱德曼少校发现大型火焰喷射器虽然由于体型太大只能部署在固定阵地行动，但其45米的射程很是不错，如果使用得当可以在进攻和防御中发挥不小的作用。因此，德军喷火工兵开发了三种关于大型火焰喷射器的战术，第一种便是防御性的“固定式攻击”，该战术要求将大型火焰喷射器战斗组以50米的间隔部署在堑壕或坑道中，一旦敌军攻击部队冲到距离自己30-40米左右的距离上时，就立刻释放火焰杀伤他们。当然，如果距离敌军阵地较近，这种战术也可以用来在己方进攻发起时把敌人死死压制在他们的阵地中。

图1:“固定式攻击”中，德军阵地里的大型火焰喷射器会向不远处的敌人实施压制性纵火

但正如我所说的那样，固定式战术如果要参与进攻战，必须是在德军阵地与敌军阵地的距离较近的情况下才能开展，否则无用。所以，这就要提到另一种攻击战术，即“地道掘进攻击”，德军工兵会在进攻开始之前趁夜向敌军阵地方向的无人区挖掘坑道，其与敌军堑壕的距离不会大于40米，然后大型火焰喷射器被放在其中等待命令。进攻开始后，德军工兵便会迅速探出头来使用大型火焰喷射器对40米外的敌军实施压制性纵火，如果坑道距离敌军堑壕大于40米，德军工兵便可以换上一根30米长的大型橡胶燃料导管，这样便可以加大火焰喷射器的攻击范围。

图2:这具保存在博物馆中的M.1912大型火焰喷射器就使用的是30米长的燃料导管

此外，大型火焰喷射器还可以和小型火焰喷射器配合，这种战术被称作“固定式与跃进式结合攻击”。固定阵地中的大型火焰喷射器会率先向敌军开火，利用高温迫使敌军无法正常抵抗的同时产生大量黑色烟雾遮蔽他们的视野，然后小型火焰喷射器班组会趁机跃出堑壕快速冲向敌人，两者交替将敌人赶出阵地。

然而，大型火焰喷射器过大的重量决定它们就算是被用于进攻战，其战斗范围也是非常有限。为此，莱德曼少校的战术开发主要集中于小型火焰喷射器，虽然这些家伙的战斗全重也有30千克，但在当时起码能够伴随进攻单位冲锋。首先被开发的小型火焰喷射器攻击战术被称作“跃进式攻击”，喷火器战斗组会在猛烈的炮击结束后单独杀入敌军阵地，利用液态火焰把敌人逐出他们的工事。

但莱德曼少校很快意识到，小型火焰喷射器的射程非常有限，在战斗中很容易成为敌军的攻击目标，因此后续战术开发围绕喷火工兵与步兵的配合开展，因为只有步兵才能真正保护喷火工兵并彻底肃清火焰焚烧过的区域。由于暴风突击队战术的影响，德军工兵很快掌握了“突击队进攻”战术，他们被编组为携带小型火焰喷射器、轻机枪和手榴弹的突击小组，在大部队之前利用地形掩护快速攻击敌军阵地薄弱点，进一步撕大裂口。

至于“火焰喷射器伴随班组战术”则要求小型火焰喷射器班组编入步兵突击分队中执行肃清任务，而德军在1916年2月6日为62个要在凡尔登担任主攻任务的步兵连各自组建的突击分队就使用的是这种战术。

图3:进行“突击队进攻战术”训练的德军喷火工兵

此外，由于一战德军的信号枪产能有限，而且要优先装备于航空队、炮兵和精锐突击部队，因此德军喷火工兵开发了一种通讯战术：“火焰信号”。火焰喷射器部队制定了一套信号说明，要求战斗中利用小型火焰喷射器向半空进行点喷射，喷射频率的不同代表着每一种信号，比如暂停前进、加快攻击速度、前方有敌军顽固据点、叫停炮轰、弹幕前移等。

图4:德军工兵在进行“火焰信号”训练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德军的“杀戮场”行动最初决定于1916年2月12日拂晓发动，但一场大雪使得德军根本无法看清眼前的一切，就连炮兵观察哨都表示“仅仅1千米以外的一切都消失在一片蓝灰之中”。最后威廉王储在斯特奈的第5集团军司令部里做出决定，将攻势和公告都推迟24小时，因为关键的炮兵火力看不见敌人，那战斗根本无法进行。在这种情况下，火焰喷射器更是没有出场机会了。

1916年2月21日清晨7:15，随着卢瓦松森林的一门德军“兰格.马克斯”38厘米远程重型加农炮打中了凡尔登城主教堂的一角为信号，前线1200门德军大炮纷纷向考雷森林、欧蒙森林、赫贝布瓦森林、维尔森林发动了前所未有的凶残炮击，将这些地方变成了血肉横飞的人间地狱。下午16:00，100多万枚炮弹演奏的华尔兹宣告落幕，德国第5集团军麾下的3个步兵军开始了侦察性质的攻击，而莱德曼少校指挥的10个喷火工兵连也纷纷派出小型火焰喷射器班组配合步兵师的侦查部队借助地形掩护快速渗透，找出法军被炮击杀伤的最严重的地区。火焰喷射器的任务是消灭眼前所有的法军星状掩体、散兵坑、碉堡和机枪阵地。一支德军步兵连在战报中写道：“我们的突击分队可以克服所有的障碍，步兵近距离射击，工兵移除铁丝网等障碍物，火焰喷射器则把守卫者们赶出他们的藏身之所。”

图5:表现1916年2月21日德军火焰喷射器袭击法军堑壕的绘画作品，左侧朝天喷火的就是“火焰信号”

不过德国第5集团军麾下的第7后备军司令冯·茨维尔将军决定利用中下级军官自主权大胆一博，直接让突击部队跟在侦察部队后面，待找到法军工事薄弱点后直接发动突袭，尽可能的剥夺法军生存空间。于是一片狼藉欧蒙森林成为了凡尔登战役中第一个被地狱之火席卷的法军目标。这座掩护着考雷森林侧翼的大树林此刻堆满了疲惫且在被弹震症折磨的幸存者，结果第7后备军麾下的威斯特伐利亚猎兵们很快就袭击了森林西侧防线。

虽然这里的攻击被及时反应过来的法军挡住，但在欧蒙森林与考雷森林交汇处驻扎的法军第165步兵团由于大量阵地被德军火炮炸毁，再加上步枪和手榴弹也成批的被炸坏或被掩埋，于是很快就被第3禁卫工兵营第16连的小型火焰喷射器班组掩护着的德军突击部队渗透，两个据点相继失守。不少法军士兵在被火焰喷射器引燃后痛苦的哀嚎着，甚至有1名丧失斗志的军官带着36名被烈焰吓破胆子的士兵向一支小型火焰喷射器班组举起了双手。

图6:1916年2月21日下午17:30，第3禁卫工兵营第16连的M.1915小型火焰喷射器班组向欧蒙森林冲击

法军第51师负责防守的赫贝布瓦森林也是德军火焰喷射器首次大规模运用火焰喷射器的小白鼠之一。德军通过苏马扎内农场左翼的一道无人看守的缺口杀入了这座森林，军士长昆廷带着自己排仅剩的12名幸存者撤到了见习军官贝尔通指挥的步兵排的阵地，这是赫贝布瓦森林一处居然还完好无损的法军工事。

不过很快，贝尔通的手下就被小型火焰喷射器的射流包围了，20多米长的液态火焰伴随着滚滚黑烟席卷而来，好多法军甚至没看到目标在哪就被燃烧的石油点着。刹那间，法军战壕就变成了火焰地狱，里面的支撑木也被点燃，不少士兵的身躯和头发变成了火把，他们撕心裂肺的惨叫着、挣扎着，幸存者看到此景也失去了斗志，转身就跑，但他们马上就成为了德军重机枪手的直射目标。

有趣的是，贝尔通的连长曾在三天前看到苏马扎内农场背后升起一股巨大的火焰以及黑色的浓烟。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还是呼叫炮兵往那里打了一通炮。这可能是德军喷火工兵在进行战前训练。

图7:1916年2月21日，德军突击队员在小型火焰喷射器的掩护下猛攻赫贝布瓦森林

2月22日，德国第5集团军麾下的三个军的侦察部队已经基本在法军驻守的各个森林插下了钉子，而擅自作出决定的第7后备军更是在前一天只用了5个小时就把整个欧蒙森林地带占领了。

当天破晓，法军按照让人难绷的“一切丢失的阵地都必须立刻通过反击加以收复”这种教条开始组织连、营级别的反击，但这种反击大多在第一时间就被德军火炮和突击队的手榴弹屠杀殆尽。博多少校在21日走丢的步兵连的残部试图收复被德军喷火工兵夺取的赫贝布瓦森林阵地，结果撞到了第3禁卫工兵营第14连，在付出多人被烧死烧伤的代价后，反击宣告失败。

法军试图在考雷森林左翼发动大规模反击，以重新夺回被德国第7后备军全线占领的欧蒙森林地带。对于部分法国人来说不幸的是，他们会在这场失败的反击中见识火焰喷射器的残忍。在欧蒙森林指挥作战的邦瓦勒中校于凌晨5:00把败退的散兵游勇凑成了一个营，准备对森林西南角反攻，结果在准备开打的一个小时前接到了第72步兵师长巴普斯特将军的签令，将军为其划拨了更多部队并要求其在清晨6:00对整个欧蒙森林实施反击。中校在为这个扯淡的命令与将军争吵一番后也只能无奈的妥协，被批准在8:30发起全面反击。但正是这个命令让不少法军士兵成了死在德军火焰喷射器下的牺牲品。

德国第7后备军司令冯·茨维尔将军不等己方重炮的长时间轰炸彻底软化法军在其他地段的防御，就又一次主动采取了行动。这天欧蒙森林以西的孔桑瓦埃森林驻扎着一支地方守备团，但其中不少都是超过40岁的老年兵，还有很多人做事笨手笨脚，按理说就不该在发生厮杀的前线待着。就在法军预定反击的时候，隶属于第3禁卫工兵营麾下的第12、13连出动数十个小型火焰喷射器班组配合第7后备军的大量猎兵对这个老弱病残守备团发动了攻击，对着防空洞、堡垒和重机枪猛烈喷火。在见到堑壕被烈火吞噬以及浑身是火的战友不断惨叫的惨状后，该团一整个连放弃了勇敢，抱头鼠窜到默兹河边的萨莫尼厄才停下脚步。法军第351团的一个营试图抵挡德军，结果几乎被全歼。到下午为止，德军抓了450名法军俘虏，其中有9名军官。法军的第一道防线被捣出了一个大洞，而后备部队都被派出去加入邦瓦勒中校的反攻了，再也没有马上可用的部队来填补窟窿。

图8:德军小型火焰喷射器在前方攻击法军，后面是跟进的步兵

在欧蒙村的邦瓦勒中校还未下达命令就发现大批德军趁着重炮弹幕杀入了森林，这些人正是从孔桑瓦埃森林跟萨莫尼厄之间渗透过来的，而中校所在的欧蒙村也遭到了炮弹轰炸。意识到反击已经不可能后，中校撤销了反击命令，决定利用所有兵力守住村庄。法军在村子废墟中的某处火力点两度击退德军突击部队，但德军很快调动炮火对这片地区重新进行弹幕覆盖，每分钟就有20枚重弹砸入这个人口不过百的小破村，其外表已经和月球表面无异了。

下午15:00，在邦瓦勒中校指挥下还有战斗力守卫村庄的兵力只剩下不到500人，大多数军官和士兵非死即伤。下午16:00，德军从三面逼近，开始了最后的总攻，却再一次被躲在倒塌房屋的地窖里的法军机关枪火力击退，于是，跟随的第3禁卫工兵营第10连的喷火兵操起小型火焰喷射器把眼前的地窖和房屋全部烧了一遍，不少勇敢的守军在惨叫中化为了焦黑的死尸，或是在跑出掩体后于弹雨中湮灭。邦瓦勒中校本人奇迹般地逃出生天，当时一名喷火工兵已经把喷枪对准了邦瓦勒指挥部地窖的通风口，正要喷火。面如土色的邦瓦勒中校和他的参谋们见势不妙拔腿就跑，总算逃出了村庄。至于那个被当作指挥部的地窖已经葬身火海了。

欧蒙村的完蛋使得德军在法军防线上打进了一个危险的楔子，它一方面打开了直接通往萨莫尼厄的极具战略意义的山谷，另一方面也令考雷森林的侧翼暴露出来。疲惫不堪的威斯特伐利亚猎兵们有充分的理由为这次首战告捷而兴高采烈，他们从欧蒙村废墟的地窖里取出法军储存的白兰地进行庆祝。

清晨7:00，德军喷火工兵开始在第18步兵军官兵的伴随下参与针对考雷森林的夺取战。重型堑壕迫击炮在考雷森林的铁丝网炸出一道20码的裂口，本就死伤严重的两个法军猎兵营再次遭到重创，炮击中遭受的损失超过了前一天，第一线的战壕已经被破坏殆尽。中午时分，第18军的先锋部队以500码间隔对德里昂中校麾下的两个猎兵营实施了冲击，随着战斗的发展，法军猎兵防御阵地的两翼岌岌可危，德军攻占欧蒙森林让这里的法军阵地变得更加不安全，德军突击队沿着法军165团弃守所形成的防线上的空洞，轻易地渗透进了法军侧翼后方。这支德军找到了法军防御体系中的阿喀琉斯之踵，而德里昂中校早在战役爆发前就给陆军部递交信件指出了这个问题，结果他等来的不是重视，而是霞飞这个傻逼的无脑怒火。

布兰登堡第3军渗透了法军右翼被放弃的缺口，迅速攻占维尔森林。这使得黑森军团可以接着向德里昂的后方迂回。从德里昂的指挥所可以清楚地看到，大约有5000名德军从阵地后方发动进攻。法国人接连发射信号弹，召唤75毫米野战炮对背后的德军进行覆盖，可是法军的炮火支援杳无音讯，最后还是幸存下来的法军机枪组勇敢作战，挡住了德军在这一面的进攻。但德军庞大的数量优势依然让他们攻入了考雷森林暴露的北部据点，前线守备的法军各连被逐个歼灭。德军喷火工兵开始使用小型火焰喷射器逐步屠杀这些连所在的堑壕，德里昂中校却只能在考雷森林深处R2遮蔽堡的指挥部里痛苦的看着这些连的官兵在火焰喷射器的焚烧中挣扎。

图9:喷射地狱火的flammenwerfer给法军留下了很多痛苦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