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我过中秋，不吃月饼只喝酒

说起中秋节，相信许多朋友马上就会联想到月饼。而说起月饼，一些朋友又忍不住会问：你喜欢莲蓉的还是五仁的？有可能一言不合就吵起来。若按金庸的武侠小说《天龙八部》，宋朝的月饼界似乎还存在甜、咸之争。我记得小说中，丐帮长老白世镜与副帮主夫人康敏勾搭成奸，有一年中秋节，俩人就拿月饼调情。

康敏说：“今晚的月色真白。”

白世镜说：“你的肤色更白。”

康敏说：“月饼真甜。”

白世镜说：“你的嘴巴更甜。”

康敏说：“死鬼，月饼你爱吃咸的还是甜的？”

白世镜说：“你身上的月饼，自然是甜过了蜜糖。”

我们知道，《天龙八部》的历史背景设定为北宋，但是，北宋人过中秋节，其实是不吃月饼的，所谓的月饼甜、咸之争，当然是金庸老人家虚构出来的。

那么，宋朝人是怎么过中秋节的呢？

与平日相比，八月十五中秋节这一天有个显著的特点，就是月亮特别圆，特别大，特别亮。当然，也特别美。宋朝人用诗一般的语言形容说：“此日，三秋恰半，故谓之‘中秋’；此夜，月色倍明于常时，又谓之‘月夕’；此际，金风荐爽，玉露生凉，丹桂香飘，银蟾光满。”所以，宋朝人过中秋，赏月是必须有的保留节目。

中秋之夜，家家户户都会在楼台上，在庭院里，摆上一些瓜果食品，一家人一边吃，一边赏月。宋朝人是这么描述的：“王孙公子，富家巨室，莫不登危楼，临轩玩月，或开广榭，玳筵罗列，琴瑟铿锵，酌酒高歌，以卜竟夕之欢；至如铺席之家，亦登小小月台，安排家宴，团圆子女，以酬佳节；虽陋巷贫窭之人，解衣市酒，勉强迎欢，不肯虚度。”

人间的万姓虽然有贫富贵贱之分，天上的月亮却不分彼此，将迷人的月色均匀洒向人间，谁也不能独占中秋月色。

赏月之时，宋朝人家也会拜月祈愿。宋朝人说：“中秋，京师赏月之会，倾城人家子女，不以贫富，皆登楼或于中庭焚香拜月，各有所期。”

少年郎默默祈祝：“嫦娥嫦娥，请保佑我早步蟾宫，高攀仙桂。”

未婚小娘子默默祈祝：“嫦娥嫦娥，请赐我美貌与美满姻缘。”

已婚娘子默默祈祝：“玉兔玉兔，请保佑我早日怀上宝宝。”

少年郎拜月，只为“早步蟾宫，高攀仙桂”。在中国传说中，月亮上有一座蟾宫，蟾宫外有一颗桂花树，蟾宫里住着一位美丽的仙子嫦娥，而嫦娥喜欢美少年，少年人在中秋之夜向嫦娥祈祷，便能早日“步蟾宫、折仙桂”，“蟾宫折桂”的意思，就是科举高中。所以，宋人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时人莫讶登科早，只为嫦娥爱少年。”

未婚小娘子拜月，则是祈求“貌似嫦娥，圆如皓月”，希望自己跟嫦娥一样美貌，以后的婚姻如同中秋月一样圆满。

已婚娘子拜月，心中祈愿则是“多生贵子”，因为中秋之夜，月色明朗，可以望见月宫玉兔弄影，而古人传说，人间的兔子望月而怀孕；南海的老蚌吐纳月影，能多产明珠。所以，在中秋之夜拜月，容易怀上宝宝。只能说，这是一种美好的愿望。

中国的每一个传统佳节，都有一种标配性的应节食品，比如春节吃年糕，元宵节吃汤圆，清明节吃青团，端午节吃粽子，冬至吃饺子。中秋节呢？你一定会说，吃月饼。但中秋吃月饼的习俗，是从明朝才形成的，宋朝的中秋应节佳品，不是月饼，而是各种瓜果与螃蟹，因为秋天到了，各种水果成熟了，螃蟹也肥了，新鲜上市，正好可以尝尝鲜。

除了瓜果与螃蟹，还有一种食品是宋朝的中秋节不可缺少的，那就是新酒。因为按照宋朝的酿酒习惯，人们在冬至开始酿酒，到明年中秋节前，则开坛上市，这叫做“新酒”。所以，在宋朝，每年的中秋节前，各个酒家皆卖新酒，门面装饰一新，大做广告，甚至邀请女艺人来代言美酒，吸引市民争饮。到了中秋节晌午，酒家就收下酒帘子，不再做生意，回家欢度佳节。买到新酒的宋朝人家，到了晚上，不管男女老少，都会在花前月下，喝点小酒，庆祝中秋。

我们以前介绍过，宋朝流行的酒，都是低酒精度的黄酒，不是高度白酒，所以老人家、女孩子、酒量浅的人，都可以喝一点。宋朝大诗人苏东坡，就是一个酒量很浅的人，但他又喜欢喝酒，每年过中秋，当然免不了要喝酒。他写过一首非常著名的中秋词，《水调歌头》，第一句就是“明月何时有？把酒问青天。”

这首词写于公元1076年的中秋节，当时苏东坡“欢饮达旦”，喝了一晚上的酒，大醉，思念他的弟弟苏辙，便乘着醉意，写下这首《水调歌头》，表达了“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美好愿望。

苏东坡还写过一首不那么著名的中秋词，《念奴娇》，词中更是直接说：“我醉拍手狂歌，举怀邀月，对影成三客。起舞徘徊风露下，今夕不知何夕。”写这首诗时，也是中秋节，苏东坡又喝醉了。

苏东坡晚年时，在广东的廉江度过一次中秋节，与廉江太守喝酒尽欢，据说苏东坡酒后又写了一首中秋诗《留别廉守》，诗中写道：“小饼如嚼月，中有酥与饴。”有一些研究者认为，诗中的“小饼”就是中秋月饼，说明宋朝是有中秋月饼的。但是，也有研究者指出，这首《留别廉守》是后人的伪作，并不是苏东坡写的。

南宋时，杭州的市场中倒出现了一种叫“月饼”的食品，但这个“月饼”跟中秋节没有关系，是平日都可以买到的饼类，大概因为形状如同月亮，所以才叫“月饼”。所以，如果我们问苏东坡：“苏大学士，你过中秋节，是吃莲蓉月饼还是五仁月饼？”苏东坡大概会这么回答你：“莲蓉月饼？五仁月饼？都是什么东西？我过中秋只喝酒，没吃过月饼。”

由于宋朝人过中秋节习惯喝酒，而酒即便是低度酒，喝多了也会醉，喝醉了就容易出事，施耐庵的《水浒传》中，便有几件事出在中秋夜的酒席上。比如有一年中秋，张都监在鸳鸯楼安排筵宴，庆赏中秋，请武松来饮酒。席间，张都监又叫出一个叫做玉兰的女艺人，让她唱曲陪酒。玉兰手执牙板，道个万福，唱了一支苏东坡的《水调歌头》。唱罢，张都监让玉兰给武松劝酒。

张都监说：“玉兰，你可把一巡酒。”

玉兰说：“武都头，玉兰敬你一杯。”

武松说：“不敢不敢。我就喝这一杯。”

张都监说：“大丈夫饮酒，何用小杯？来，给武都头换大杯。”

玉兰说：“武都头，玉兰再敬你一杯。”

很快，武松就喝醉了。他想不到，张都监请他喝酒，目的就是要将他灌醉，然后，诬陷他为盗贼。武松这次中秋醉酒，代价就是被抓了起来，屈打成招，承认自己“一时见官衙内许多银酒器，因而起意，至夜乘势窍取入己”。

想当年，武松在景阳岗喝酒，结果打死了老虎；如今在鸳鸯楼喝酒，却中了张都监的奸计。这人心哪，有时候比老虎还要可怕。

中秋本来是一个合家团圆、欢聚一堂、饮酒作乐的美好日子，如果因酒误事，甚至闹出大事，那就太对不起这个节日了。所以，这里我想顺便提醒一下好酒的朋友，不管是过什么节，高兴归高兴，喝酒还是要悠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