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入世、不融世的傲才,如果没有遇到人生贵人,一般很难出人头地。古往今来,因为少了那一分贵人扶持,有多少好酒最终被憋闷成了一坛坛死水。傲才的风云开坛人,可遇不可求!咱们今天就来聊聊左宗棠的“开坛人”,没
不入世、不融世的傲才,如果没有遇到人生贵人,一般很难出人头地。古往今来,因为少了那一分贵人扶持,有多少好酒最终被憋闷成了一坛坛死水。
傲才的风云开坛人,可遇不可求!
咱们今天就来聊聊左宗棠的“开坛人”,没有此人,左宗棠或许很难崛起于后来的乱世。
1837年,郁郁不得志的左宗棠在湖南醴陵的渌水书院教书。此前,他刚刚遭遇了两次会试落榜,科举入仕这条道对他而言似乎越来越窄了。
然而,就在这年秋天,他人生最大的贵人却悄然而至。
一日,醴陵县令张世法突然登门造访左宗棠。张世法告诉左宗棠,两江总督陶澍马上要回湖南了,你有才,赶紧作几幅楹联,以表祝贺。
按左宗棠的傲气,逢人便贺这种事他是不会干的,但听到陶澍这个名字,他不仅欣然从命,而且激动万分。
对晚清史不那么熟悉的,想必对陶澍这个人会感到陌生。这个人其实非常了不起,是个有大德的君子高人。他不仅是湖南人杰风云崛起的开山鼻祖,更是后来众多湖南风云人物登上庙堂的关键推手,若没有他的倾力栽培,也许就没有后来的林则徐、胡林翼、左宗棠等人。
现如今,这样一位只可远观难以近交的大人物竟然就这么突然地来了。
左宗棠知道,以一幅楹联去敲陶澍这扇大门,对自己的前途至关重要。敲好了,可能自己就此将迎来前程的曙光;敲砸了,则只能是空欢喜一场。
拿楹联敲门这事,朝俗了说,这是拍大人物的马屁,朝高雅了说,这是以三言两语的恭维与风云高人神交。
才华不负有心人!
左宗棠最终作出的那幅楹联在历史上很是有名——
春殿语从容,廿载家山印心石在;
大江流日夜,八州子弟翘首公归。
要想体会这幅楹联的高妙,得先来了解下其中的“典故”——印心石。在重满轻汉的清代,陶澍之所以能以汉人身份位列天下第一督,靠的是经世致用的真本事、大智慧。说白了,虚的东西让满人在朝堂上玩,他用真才实学去干实的,朝廷可以轻汉,但却不能轻天下的难题。
如此这般获得朝廷的赏识重用后,有一回道光在养心殿西暖阁召见陶澍。在和道光交谈的时候,陶澍说起了家乡的一道奇观——老家石门潭的江中立着一块如官印的方正巨石,当地人叫它“印心石”。因为这一奇观,陶澍早年在家读书的时候,其父为了立其志,专门盖了一间书屋,并且取了“印心石屋”这个名字。
听到这事,道光很感慨,兴致一起,于是赐了陶澍一块“印心石屋”的御笔匾额。
这事本来就这么过去了,不想一段时间过去后,道光再次召见陶澍的时候又特意问起了此事,朕给你题的匾额你挂了没?挂哪里了?
陶澍说,舍不得挂,准备刻在家乡的印心石上。
道光一听赶忙说,刻巨石上那上回写的字是不是小了些,这样,朕再重新给你写幅大的。
一字两题,可见陶澍在道光那的面子有多大。此事传开后,一时间,“印心石”几乎成了陶澍人生得意的代名词。
了解了这个小渊源,左宗棠楹联的高妙之处就出来了。看这楹联,立意很高,一点不俗,而落点却又世俗入心的很,这就是俗上不俗的境界。
其实无非是紧扣了功德二字。功说的动容,德讲的感慨;功落到实处怎一个人生得意,德扩展开来又怎一个人心所向——
据说,当陶澍读到这幅楹联时,当场就醉了。
跟着就点名要见左宗棠。
见到左宗棠,天下第一督当场就认定左宗棠乃天下一等一的奇才。《左宗棠年谱》中记载——“目为奇人,纵论古今,至于达旦,竟订忘年之交。”
一个是58岁的封疆大吏,天下第一督;一个是无名小举人,山中教书匠,竟然一夜长谈后就这么成了忘年知己。
这事连左宗棠本人都感到不可思议。他和自己老婆说,“督部勋望为近日疆臣第一,而虚心下士至于如此,尤有古大臣之风度,惟吾诚不知何以得此,殊自愧耳!”
品这一幕,陶澍的古风君子作派真是让人感慨万千,拨开尘雾识真人,识得真人共风云。观历史,咱们实在不应该忽略那些藏在风云背后的君子大德,这些波澜深处的无形真知才是提升一个人未来高度、格局的好东西。
说到这,必须得提一个人,胡林翼。此人是晚清另一位枭雄奇才,若不是英年早逝,没能见证湘军剿灭太平天国,其功名地位绝不会在曾国藩之下。
之所以要提到胡林翼,一来是因为他在陶左相会前做过锦上添花之事,胡林翼曾在陶澍面前提过左宗棠的雄才之实;二来是因为他也是在陶澍的提携栽培下,辗转崛起的。
跟一眼认定左宗棠一样,胡林翼也是一眼被陶澍认定的,其情其景甚至比认定左宗棠时更夸张。
嘉庆年间,陶澍以给事中的身份考察川东,经过益阳时遇到了朋友儿子胡林翼。出于喜爱,陶澍伸手摸了摸胡林翼的脑袋,不料7岁的胡林翼却有模有样地说,男子汉大丈夫的脑袋随便摸得不!
就因为这句话,陶澍当即认定此子是可塑大才,于是招胡林翼做了自己的乘龙快婿。
更具君子大德的还在后头。
18岁那年,胡林翼在桃花江陶家别墅与陶澍女儿陶静娟完婚。但年轻时的胡林翼放浪形骸的很,无论婚前还是婚后,寻花问柳之事是层出不穷。
但身为岳丈的陶澍非但没有强加管束,相反却说出了这样的话,润之(胡林翼字)之才,他日勤劳将十倍于我,后此将无暇行乐,此时故纵之。
换成大白话,少拿这些破规矩要求胡林翼,他将来注定是要干大事的,今日让他玩个尽兴怎么了。
又一日,陶澍摆下筵席,宾客聚齐,首座独虚。待胡林翼到后,陶澍竟直接让他坐在了首座。待胡林翼坐下后,陶澍说,润之即日离宁,此去其必有遇。人患子婿之不努力,我独望润之莫过努力。
据说,自这离别筵,离别言送出后,胡林翼甚是神奇地就脱了胎,换了骨,从此励精图治,终成中兴豪杰。
这才是高人“开坛”,从不教,从不规;只点,只化。
真正有容乃大的君子大德从来如此。
说回陶澍与左宗棠。
自那一夜长谈成忘年知己后,陶澍回任,左宗棠隔年踏上了第三次赴京赶考的漫漫长路。
考完试,按照一年前的约定,26岁的左宗棠绕道去南京两江总督府看望陶澍。
再次见到忘年知己老前辈,左宗棠觉得气氛有些不对,陶澍对他似乎生疏客套了许多。
难道一年前两江总督只是一时兴起,玩了把礼贤下士,现如今人家早已淡忘了不成?
左宗棠这么嘀咕着,一周过去了,一个月跟着也过去了——
如此这般地被晾着,而且还这么长时间,左宗棠终于坐不住了。
傲气一上来,左宗棠再顾不上许多,于是扛起行李便走。
见总督大人的客人要不辞而别,府中的仆人赶忙跑去向陶澍报告。正在洗脚的陶澍一听发生了这事,鞋都没来及穿,一只脚穿着袜子,一只脚光着,一路小跑就追了出去。
是不是有点三国曹操的意思,其实这不过是陶澍故意摆下的一个过场,一来看左宗棠的秉性,二来酿接下来的氛围。
将左宗棠追回后,此前的生疏客套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君子坦诚。
当着众幕僚的面,陶澍将左宗棠扶上了自己的位子,然后先对左宗棠说,我老了,就要到头了,将来左贤弟你当坐这个位置,名位一定比我高。之后又对众幕僚说,这个位置是左先生的,你们只能列在两旁。
先冷后热,如此礼遇,左宗棠当场热泪盈眶。
这时候,陶澍屏退其他一切人等,厅堂中只剩下他和左宗棠二人。
接下来这一幕在历史中极其罕见,它既是托孤,又是成全;既是信任,又是期许;既有诚心,又有苦心,总之,一言难尽。
陶澍对左宗棠说,我自知来日不多,想将膝下6岁的幼子陶桄托付给你。我看这样最好,你家孝瑜和我家陶桄就此定下婚约,我们结为亲家。他日儿女成人,婚事皆有你做主操办。
说完,59岁的陶澍站起身来,对着26岁的左宗棠深深地鞠了一躬。
左宗棠惊呆了!
要知道他和陶澍的女婿胡林翼是哥们,两人既不在一个辈分上,地位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然而,这就是陶澍,一个不拘泥于世俗成见的大德君子,以子为媒,成全雄才,双赢里面尽是用心良苦的传承。
而且传承的那么平等,那么地给人尊严!
这激荡而又深沉的一幕不知打动了后世多少风流人物——
对这一幕不熟悉的很多都会疑惑,左宗棠隐居乡野,后来凭什么就那么的受官场青睐?根基其实就在这里,26岁的小举人和天下第一督成了儿女亲家,光这一条就让他名扬官场了。
更意味深长的是,正是因为有了陶澍的这种安排,在随后的八年时间里,陶家设馆的左宗棠才获得了从容锻造自己的机会,尤其是陶澍辞世后留下的那堪称百科全书的藏书,真正让左宗棠实现了“读破万卷,神交古人”。
这对左宗棠太关键了!
陶澍,何止是左宗棠的风云开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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