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八大女星”的由来皆偶然，物是人非影留存

1934年3月8日，旧上海《良友》杂志曾刊此照，预热即将推出的“中国电影女明星照相集”系列，故“八大明星”美誉不胫而走，而这张照片定格了一个时代，后排左起：叶秋心、黎明晖、胡蝶、阮玲玉、徐来；前排左起：袁美云、陈燕燕、王人美

1932年至1937年是中国电影史上第一个黄金时期。在这短短的几年时间里，民族电影产业经历了巨大的变化，迅速崛起的联华影业公司与老牌的明星电影公司、天一影片公司形成三足鼎立之势，紧随其后的还有艺华、新华、电通等小型电影公司。

那时的女星们也经常聚会，同时这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1934年3月，“电影皇后”陈玉梅招待诸明星，坐者右起：徐琴芳、阮玲玉、黎明晖、胡蝶、陈玉梅、胡姗；立者右起：范雪朋、徐来、唐雪卿

电影业发展的同时，传媒业也迅速扩张，电影报刊大量出现，其他报刊中有关电影内容的版面也急剧增多。

正是在电影公司和大众传媒两者的共同作用下，中国的电影明星制度初步完备，有效地促进了中国电影产业的发展。

1926年3月，登上首期《良友》封面的是影星胡蝶，当时年仅18岁，刚刚演完两部电影《战功》和《秋扇怨》，在上海滩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

被称作“电影皇后年”的1934年，从元旦开始，选了好几位电影皇后，每次的选举都变成了几家电影公司的激烈竞争。

因为他们知道，一旦当选，电影皇后的头衔就是最好的宣传资料，胡蝶(1908-1989)就是最好的例子，无论什么地方，胡蝶的名字总和“电影皇后”四个字分不开，影片公司也可以利用“电影皇后”这个招牌，对外宣传。

胡蝶在电影《家》(1941)中的影像

要知道，在当时中国电影业初步建立了较为完备的明星制度，其核心是以明星的体貌特征和性别魅力对其进行形象定位。

首先为了满足读者对新兴产业的了解和便于读者追星，大量的电影专刊得以诞生。

《中国电影女明星照相集胡蝶女士》的封面和相集里的照片

例如联华影业公司创办的《联华画报》；举办中国电影明星选举活动的《电声周刊》等。

二是几乎所有的报纸以专刊、副刊或增刊的形式增加有关电影的版面，例如《申报》增设了“电影专刊”“本埠增刊”;《益世报》增设了“戏剧与电影周刊”等。

《中国电影女明星照相集阮玲玉女士》的封面和封底

三是明星照相集、明星月份牌、明星漫画等广泛流行。明星成为这些报刊关注的焦点，他们的脾气爱好、日常生活、穿着打扮、表演技巧、最新作品等被大肆宣传，为广大观众所熟知。

《中国电影女明星照相集阮玲玉女士》里的照片

不过大众媒体所塑造的明星媒体形象通常是银幕形象的一种延续。

这样的宣传方式一方面有助于稳固明星的形象，使明星在银幕上下都显示出独特的个性，从而创造影迷文化;另一方面，报纸杂志借明星的资讯满足观众的好奇心，刺激观众消费，以此提升报刊的销量，实现双赢。

阮玲玉在电影《恋爱与义务》(1931)中的影像

正是在这样的外部环境下，在商业利益的驱使下，当时享有盛名的上海良友图书公司就想出版一套中国电影女明星照相集，也就是现在的写真集，以供读者购买和收藏。

《中国电影女明星照相集王人美女士》的封面和封底

这才让“八大女星”得以清晰，并逐渐成形，成为当年自选举“电影皇后”后，最为轰动的娱乐事件。

最开始良友出版社先期预订了阮玲玉(1910-1935)、胡蝶、王人美(1914-1987)、袁美云(1917-1999)、陈燕燕(1916-1999)、黎灼灼(1905- 1990)、顾兰君(1917-1989)、叶秋心(1913-1984)这八人，后来因为顾兰君在当时还没有独当一面，也没主演任何影片，担心人心不服，就找徐来(1909-1973)替代。

《中国电影女明星照相集王人美女士》里的照片

王人美在电影《野玫瑰》(1932)中的影像

之所以选择黎灼灼，是因为黎灼灼于1932年至1937年在上海影坛极为活跃，共参演了14部影片，所饰演的角色亦正亦邪。

这些角色在电影公司和大众媒介的作用下共同建构了黎灼灼“蛇蝎美人”与“健美女星”的形象。

黎灼灼

而黎灼灼忽然去了香港，就改为当时联华公司“以大腿肉感著名”的黎莉莉(1915-2005)。

黎莉莉的《体育皇后》(1934)和《大路》(1934)这两部电影，在当年是极为轰动的，而且导演孙瑜(1900-1990)为其打造的健康的形象，区别于当时影坛的其他女星。

黎莉莉在电影《大路》(1934)中的影像

那时候，盛传光华书局将接受天一公司委托另出“十大明星”画集，良友公司听到这个消息后，为自已前途设想，赶紧对这“八大女星”都设法签订了合同。

由这合同保障良友公司独家出版，就是这“八大女星”在合同签字日起便不能接受另一家公司或社团拍摄同样性质的照片了，“良友”给予该“八大女星”的交换条件便是抽10%的版税，这比一般的文艺著作仅抽4%、6%已经是高出很多了。

《中国电影女明星照相集徐来女士》的封面和封底——这本相集在收的时候，封面有些残缺

订约之日，良友主人聚宴“八大女星”于沪西秋圃，头一天黎莉莉就告知有事情缺席，“良友”就立马联系黎明晖(1909-2003)，让其加入到拍摄阵容中，于是成了后来照相集上的“八大女星”局面。

《中国电影女明星照相集徐来女士》里的照片

而“良友”为了拍摄这“八大女星”就用掉二万多元，后来各明星的相集印数也各有安排、多少不同。

毕竟每个明星照相集出版后，同时也是在考验每个女星后面的粉丝群，看看他们对女星的忠诚度和购买力，这和现在的饭圈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现在的手段在某些上面升级了而已。

徐来在电影《船家女》(1935)中的影像

当时“良友”的马主编手下有几位摄影干将，派谁去拍这套摄影集呢？

掂量来掂量去，最后还是把这项既光荣又艰巨的任务，交给了刚到画报社半年的摄影新手陈嘉震(1912-1936)。

摄影师陈嘉震

为了拍好女明星的照片，陈嘉震找来一大摞资料，详细了解她们的情况，做足功课的陈嘉震，信心满满，一上来就先去找声名最大的胡蝶，在表明来意后，结果被胡蝶赶出家门。

他按着他设定的拍摄名单，赶紧去阮玲玉的家，结果阮玲玉直言没空，下次再约。

1934年，陈嘉震(左，带帽)正在为黎明晖拍摄生活照的拍摄现场

年纪轻轻的陈嘉震，寻思着为什么会遭到两大巨星的拒绝呢？虽然这两人是和出版社签了合约，也许自己才22岁，让对方误认为出版社并不是很重视这次的拍摄吧。

另外，“霸王硬上弓”的拍摄方法也不对，对于女明星来说，虽然很渴望自己的照片出现在画册或是杂志上，但表面自然要装作不太在意的样子。

《中国电影女明星照相集黎明晖女士》的封面和照片——该相集是以“黎明辉”这个名字出现

陈嘉震找到原因后，重新对自己手上的拍摄名单做了评估和排次，在这“八大女星”中，胡蝶、阮玲玉名气最大，只有袁美云的名气较小，只拍过3部电影，所以先找名气较弱的拍摄，肯定不会拒绝，然后再逐个攻破。

黎明晖在电影《压岁钱》(1937)里的影像

当陈嘉震拍完阮玲玉的照相集后，拿着这七位女星的相册再次登门胡蝶家的时候，胡蝶一边翻看着相册，一边在想，眼前这位怯生生的摄影小生，竟然有如此高超的拍摄技艺，如果我再不配合拍摄，将来的照相集一出版，自己的电影皇后的地位都会被撼动。

《中国电影女明星照相集袁美云女士》的封面和照片

陈嘉震果然不辱使命，所拍摄的明星照片，“不同以往出现在杂志报章中的明星肖像，他总是用自己独到的视角和光线，恰到好处的反映被拍摄者的特点，而深得喜欢。”陈嘉震从此一炮走红，成为沪上当红影星们的御用摄影家。

《中国电影女明星照相集袁美云女士》里的照片

最后，当这“八大女星”照相集出版后，按姓氏笔划(繁体)排列为：王人美、阮玲玉、胡蝶、徐来、袁美云、陈燕燕、叶秋心和黎明晖。

每人一本，全套8册，可以说是代表了当时影坛女演员的最佳阵容。

袁美云在电影《少奶奶的扇子》(1939)中的影像

这套照相集印得非常漂亮、讲究，全部用重磅道林纸精印，页与页之间衬有透明纸，大小比流行的十六开本还要宽长得多，看上去显得雍容大方。

设计也很精巧，卷首有影星小传和八位影星的合影，卷末附有各自主演影片的剧照。

明星部分相集扉页上的图案

最妙的是扉页上的图案：王人美是“野猫”，陈燕燕是“飞燕”，胡蝶当然是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袁美云则是一片“流云”……

凡此种种，都显示了设计者的用心。照相集最成功的还是那些传神的照片，摄影昔选取了她们的各种生活侧面，加以精心构思，运用光线、角度、背景等种种技巧，为我们留了一幅幅精致的画面。如阮玲玉那甜美的沉思、陈燕燕活泼的身姿、胡蝶的雍容华贵、袁美云的轻灵天真……

《中国电影女明星照相集叶秋心女士》的封面和封底

一套8本单行的《中国电影女明星照相集》，以每册一块银元的价格在市面发行。

“每人挑选最精粹之生活照片二十二幅，用最上等铜版纸精印，每册大洋一元。”这在当时的演艺界，是一件非常轰动的大件事了。

“模范美人”叶秋心

所以，这“八大女星”像集一经问世，就被当时的追星族争购一空。

《良友》在宣传该照相集时，特别注明整套购买者可获得八大影星亲笔签名本。

这套“中国电影女明星照相集”每集收入一个女明星的多幅照片，照片中半身照居多，多为摆拍，也有少量生活照。衣着以旗袍、休闲装为主，也偶穿运动装。

《中国电影女明星照相集陈燕燕女士》的封面和扉页

胡蝶一集收有一张手挥网球拍的健美的运动照，但姿态别扭，显然很少打过网球；也有穿超短裙的略显时尚的照片，但更多的衣饰则是时装化的淑女装。

阮玲玉则是清一色的旗袍装，也有一张怀抱网球拍的照片，可见网球拍是为女明星拍照而设计的运动型时尚道具。

《中国电影女明星照相集陈燕燕女士》里的照片

总体上说，“中国电影女明星照相集”没有同时期好莱坞女明星照片常有的那种暴露而时尚的作风，带有唯美情调的淑女气质是给“八大女星”拍照的摄影家陈嘉震力图塑造的女星形象。

以现在的眼光来看，这就是一次集体的“造星”运动，而且在选材上尽量以多元的角度来拓展女性不同的形象和魅力。

陈燕燕在电影《白蛇传》(1939)中的影像

尤以王人美和黎明晖为例，她两在形象上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女，王人美在当时的影坛更以“野猫”著称，并真正地带动新女性的思潮。

现在全世界的当红明星都会出写真集，而距今将近90年前，民国时期就已经开始为电影明星出照相集了。

左起：徐来、王人美、陈燕燕、黎明晖、叶秋心、 阮玲玉、袁美云正在一边喝茶一边等待胡蝶

时隔这么多年，“八大女星”都已过世。对于她们当时的演艺生涯，时下的年轻人，可能知之不多。

要知道，当年首版的这八本像集的原件，已经存世不多。

同时这是一套在当时以及一直到几十年以后都可以说印得最漂亮的明星影集，影响极大，屡被引用；而且，在某种程度上，它标志着女性优雅地走上了社会舞台，并成为大众倾羡的偶像目标。

翻开每本相集后，在介绍每个女星的时候，都是以这张照片出现，左为阮玲玉相集的页面，右为王人美相集的页面

“中国电影女明星照相集”系列出版后，最后选定以这张照片作为每本相集里必出现的“核心”照，介绍每个女星时均是这张照片，后排左起：叶秋心、黎明晖、胡蝶、阮玲玉、徐来；前排左起：袁美云、陈燕燕、王人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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