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纪欧洲国王在君臣关系中的至高地位主要表现在哪些方面？

文|青丘

编辑|海蓝宝

在庇护关系中，国王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并扮演着极为重要的角色。

中世纪的国王是王国的主要领主，文艺复兴时期的君主也是最大的庇护人，前者与他的附庸合作，后者与他的受庇护者合作，为了确保这种合作。

国王可以支配政府职位、军事命令、贵族特权等，那些为自己或为其受庇护者想要得到这些东西的大贵族，通常会发现忠诚的服务是通往成功的最可靠的途径。

为了确定彼此间的庇护关系，国王每年向大贵族发放年金和总管某些皇家税收的权力，因此王室对贵族的控制在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广大的附庸的基础之上的”。

在亨利四世时期，国王们仍然用皇家慷慨的姿态来发展庇护关系，获得贵族的服务。

值得注意的是，国王的恩赏并不局限于他的私人资源，国王的恩典不仅包括尊贵的头衔。

而且包括法律和财政特权、年金、宫廷职位、教会神职、军队职位、法院职位。

简言之，国王所占有的资源和他的慷慨意味着权柄的除授，这使他处于庇护网络的顶尖地位。

正因为国王在庇护网络中处于顶尖地位，在君与臣的私人关系里占有优势，在贵族看来，自己的服务只有被国王看到、得到国王的认可才是有意义的。

当贵族讨论自己的美德时，他们频频提到国王，他们相信在国王的注视下，贵族的品质将会被揭示并被奖贯。

正如1649年《朝臣指南》的作者所解释的那样，“一个人必须经常被看到，因为伟大的行为如果不被国王重视是没有价值的。”

“这表明，证明一个贵族无私和慷慨的最有效方法是把自己的生命置于危险时被国王注意到。

据一位传记作者的记述，朔姆贝格元帅曾不少于100次在国王面前无视自己的安全”。

无论是在战争中还是在和平时期，美德通过为君主提供服务而得到验证，而这一验证的过程就是必须被国王看到。

贵族的慷慨和忠诚只有通过对国王的服务和交往才能得到证实，贵族们自然通过讨论涉及国王和臣民的私人亲密关系来表示他们的美德。

献给查班尼斯家族继承人的一段1617年的史传便是典型论述。

在这份史传中，作者集中讨论了14世纪法国国王查理五世和国王教师安托万德查班尼斯之间持久的个人信任。

在这个故事中，查理五世辞世前数天，不肯吃东西，查班尼斯前去拜访并试图说服国王接受自己专门为他准备的饭菜，而不猜疑任何人。

国王愤世嫉俗地回答，他相信上帝会为他的死报仇。查班尼斯并没有被吓倒，再次乞求国王吃东西，国王说:“好吧，只要你亲自去给我拿个汤来，我就不会怀疑。”

这样的故事被载入查班尼斯家族继承人的家族史中，是因为这是家族历史上值得注意的成就:家族祖先赢得了国王本人的信任。

蒙旁西埃女公爵回忆说:“廷臣被国王注意到时的喜悦让人难以相信。

当国王屈尊看了他们中的某人一眼，这个人就会相信自己的好运来了，并告诉其他人‘国王看了我"。

据此可知，能够和国王亲密相处，被贵族视为一种恩典。传记、回忆录和贵族家族史也特别突出了国王的认同。

莫拉克家族的史官杜帕兹写道，亨利四世亲自感谢了莫拉克男爵塞巴斯蒂安.德罗斯马德克的服务，在一封信中曾向他保证:

“如果你一如既往地为我服务，你就会在我身上找到一位好主人。”

将臣下称之为朋友，且自称为臣下的朋友，这样的称谓存在于亨利四世给议员蒙托伦的信中。

在这些文本中，与国王的友谊和国王的个人认可常常被引用作为美德的证明，可知国王的认可在国王与贵族私人交往和庇护关系的天平中处于优势地位。

由于美德是由国王的主观判断来决定的，贵族们自然认为他们的品性应该在君主面前展示出来,以期获得国王的青睐和恩赏,从而接触乃至与国王建立私人关系。

参加1614年三级会议的勃艮第的代表们告诉路易十三:

“陛下，没有什么比君主的凝视更让我们高兴了，不为您服务或您不在场我们都觉得是浪费时....在陛下面前被认可的荣耀，比其他地方获得的任何优势都要珍贵得多。”

如果能将君主的目光集中于己身，便为自己赢得了展现自身壮举的机会，也可以获得国王的赞赏。

1649年《慷慨的廷臣》的作者也解释说:“如果国王不认可朝臣最伟大的行为，那就没有什么价值了”,他还强调朝臣必须“设法被看到”，呼应了1614年的贵族代表的呼吁。

为了达到这一目的，贵族们最好是“在宫廷里跟随国王的车，在剧院里被看到，在那里，最高贵、最慷慨的灵魂英姿勃发。”

在贵族眼中，“被看到”是建立与国王接触渠道的关键，也是获得国王认可的关键。

贵族如果选择在他的城堡里过着默默无闻的生活，这样不仅隐藏了自己的美德，而且丧失了自身的价值。

不仅仅是被看见，贵族认为，国王作为美德决定者，有责任使贵族能够接近他，与贵族的直接接触是非常有意义的。

布莱斯●德.蒙吕克，这位著名的统帅曾在1570年代敦促查理九世利用贵族对皇室关注的渴望，通过编制名录的方式将贵族们置于国王目光之下。

他对国王说:“陛下，您知道，那些希望用武器为您服务的人将尽一切努力将自身置于您的关注之下。”

因此，国王应该列出“你所听到的所有勇敢的人以及他们的品质”，当职位需要填补时，国王应该经常查阅这本《荣耀之书》,以便借此唤起自己对这些贵族的记忆。

奥尔良贵族在1614年三级会议前夕提出的一项提案也表达了同样的关切，目的是通过代理人加强君主与贵族之间的个人联系。

提案中说:“因为陛下还不知道大多数旧贵族，他们住在各省，不到宫廷;为了使他们满意并报符他们的服务，我们请求陛下将每个省的一位贵族留在身边，尽可能地告诉您各省的情况。

以及贵族的数量、家族的古老程度、他们或他们的先辈所提供的服务、他们统治的地方以及他们的能力。”

在每个省，国王从当地贵族提名的三名候选人中选出一名贵族作为信息提供者，这一过程可以每年重复一次;

这样，国王就会被告知王国中每一个贵族的品质和优点，这显然有利于国王的服务。

最后，显贵大会选择了更实际的解决办法:敦促国王编制全面的贵族名录。

从16世纪到17世纪初，贵族呼吁编制贵族名录的目的是为了使国王能够对辖地内所有贵族的情况一目了然，为国王了解各个贵族的背景和能力提供便利。

但最为关键的是，这一举措的直接动力并非来自于自上而下的国王的监管欲烈(换言之，这不是出于加强中央集权的目的),而是来自于自下而上的贵族群体与国王接触的渴望。

这使我们更加直接地了解到贵族对建立与国王交往渠道的诉求，这样的情形也正是基于国王与贵族普遍的私人庇护关系才会出现。

国王在私人庇护关系中的绝对优势地位，决定着君臣庇护关系中贵族的价值取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