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说他骑摩托带我去眉县。 我说太远了,还是坐汽车去吧。他说没多远,六七十里路,要不了两小时就跑到了。 父亲年轻时常去眉县贩水果,我知道他想再去那里看看,特别是和我一起。 下雨,他等了一星期,每天都看
父亲说他骑摩托带我去眉县。
我说太远了,还是坐汽车去吧。他说没多远,六七十里路,要不了两小时就跑到了。
父亲年轻时常去眉县贩水果,我知道他想再去那里看看,特别是和我一起。
下雨,他等了一星期,每天都看天气预报,每天计算着日子。
这日子与阳光一起来到。清晨六点半,我起床下楼,看见父亲已备好摩托车和两个头盔,他还特别穿上了我刚给他买的新鞋。
4月24日
初霁,古城村
连下了五天的雨,终于放晴,心情格外舒畅。早上挺冷,但不到八点,我们就出发了。
沿北河堤路西行,时速二十公里,裹着厚羽绒服和围巾,戴着头盔,风吹得人还是很冷。路是新修的,车辆稀少,辅道上更只有我们。河向东流,我们西驰,一路失之交臂。
绿化带上间植石楠,雨后香气浓郁,两侧下方杨树绿油油地闪光。进扶风界不久,即有一座大桥,跨河南北,过了桥,便是眉县。
唐代王勃诗曰:“谁谓波澜才一水,已觉山川是两乡。”南边风景,与北边不同,地里多植苗木,多种果树,有猕猴桃、李子和桃子。父亲说生产队的时候,眉县三分之二的土地皆种果树,葡萄园很多,滩地都种瓜,香飘数十里。
径往南去,第一个村子叫“古城村”。村口有一座“古佛寺”,红墙青瓦,木鱼声声,稳实,清空,天空愈觉高远。两扇红漆铁门轻闭,推之,嘎吱一声,竟使我一惊。进门木鱼更响,夹着诵经声,来自正殿。我悄立殿前,院子里疏朗静寂,院中央香案上烟霭袅袅,廊下厨房的门开着,锅台碗盏皆收拾得整洁,另侧矮墙后是菜园,碧绿地长些时令蔬菜。我对着院子听得出神,那木鱼声仿佛洞天疏磬,敲得人心思清净。
出了古佛寺,见父亲正与一位村民说话,我便过去打声招呼,并询问大爷为何叫“古城村”。大爷摇头,说一直就叫这个名。他对村名缘起并不在意,但对我的来历却有点兴趣,他问:“你爸说你是个作家?”我一时窘迫,自己不仅穿着像个农民,且“作家”对于我是个神圣的称谓,而我惟愿别人当我是平民,父亲既已说出口,我也只得应承,对大爷说我是个记者,来乡村采访写写文章,这说辞也不过为了行动方便。
古城实则指最早的武功县治,古城村是其遗址。“武功”得名于周文王,《诗经》里有:“文王受命,由此武功。岁在鹑火,季秋甲子。”即公元前1059年,算来已有三千多年。县治后来数次变迁,此处作为历史记于村名,然而也仅存其名。村里街道都是水泥地面,家家住的都是新楼房,有的门口停着小轿车,春阳潋滟,绿树成荫,叫人只觉得遍野皆是今天。
4月25日
晴,太白山下
《诗经·召南·小星》
嘒彼小星,三五在东。肃肃宵征,夙夜在公。寔命不同。
嘒彼小星,维参与昴。肃肃宵征,抱衾与裯。寔命不犹。
远远就望见太白山,巍峨黛影,横亘天际。渐近渐大,山色渐绿。第一次来太白山,到了跟前,仍将信将疑,路牌上分明写着,我却还要问人:“这是太白山吗?”那人回答:“就是。”答得轻描淡写,我才相信了,仍旧孜孜打量,像是要从山上看出“太白”二字。
我们仅到得山口,这次来不是为了游览,往里略走了二三里,去太白庙拜了拜山神便去了。那庙修建在山崖上,古色古香,山神叫王灵官,俗名王常,东汉明帝时人,明朝时被封为灵官,是太白山的护法神。塑像手持钢鞭,其面目与其说狰狞,不如说峥嵘,见之叫人心念端正。
山下有个红祥村,由远近六个自然村落组成。父亲把摩托车停在一棵白杨树下,我便独自在附近走了走。坡下村两条半街,村里有棵大槐树,枝干苍古,翠叶犹茂。树周砌有围栏,牌子上写着树龄八百年,不免肃然起敬。
经过一户人家,见一老妇人坐在门口檐阶上,我便朝她点头微笑,她亦点头回礼,笑容却僵硬,她看上去心事重重。“你是来做什么的?”她站起身问。我答称记者,她说那你去给大槐树拍个照,我说已经拍过了,她又指她门前一株樱桃树,“那把我家这棵树也拍上去。”说着,她自己立在树下。拍完照,我正要辞别,不料她走过来,不假思索地携起我的手,与我一同往村口走,路上对我诉说她的人生愁苦,就好像她是我多年未见的祖母,而我也觉得我是她的孩子。
又去了坡上一个叫土家堡的村子,时值午后,人家门庭都静静的,穿过村子一条窄渠里淌着清水,涓涓流水声,愈增昼长人静。村里处处鸢尾花开,墙根路畔,树下门前,紫花多到无贵贱,乃记起唐人的诗句:“能共牡丹争几许,得人嫌处只缘多。”说的是蜀葵,其情却同于这些鸢尾。
一个老汉挽着缚笼悠悠走过,里面堆满了鞋,他应是去什么地方洗鞋。如今很少见有人洗鞋,况是洗一缚笼鞋。我有些好奇,看老汉往坡下走,离开时便特意路过,果见他在那里洗鞋,下坡处渠水流得急,他就蹲在一块石头上刷洗。
归途经过横渠,父亲讲起他那几年来这里贩红芋苗子的事。我已听过很多次,但每次听总有新内容,我是这次才体会到路途遥远。父亲那时骑自行车单程七八个小时,到了,主家便叫他赶快歇下,他们给他装好车,又招待他吃过饭,并挽留他再睡一会儿,但父亲不能耽误,他得赶在天亮骑回大桥南头,就在那里顺便开卖。那年代路况不好,更没有路灯,月黑风紧,沿途人烟稀少,他驮着两百多斤的东西骑一个通宵,实在累得不行,就把自行车靠在路边树上,他也坐下来倚树打个盹儿再继续赶路。
《小星》这首诗讲的是役夫之悲,词情并茂。“肃肃宵征”,这一句实在是我父亲当时的写照,他就是这样连夜疾行,也实在是“寔命不同”。原隰之间,仰头见星,历历可指,为他引领方向,也为他作伴,使他不致太孤单。
4月26日
晴,青山庙会
《诗经·卫风·河广》
谁谓河广?一苇杭之。
谁谓宋远?跂予望之。
谁谓河广?曾不容舠。
谁谓宋远?曾不崇朝。
周至县与我们隔着渭河,河并不广,然而河对岸,于我们却是远方。小时候过大桥去对面玩就是远游,如同探险,那边的河堤,堤下的槐树林,以及野河滩,于我们都觉异致。他们种水稻,吃米;我们种小麦,吃面。他们的宅基地是三间,我们的是两间。他们把水叫“匪”,把树叫“富”。这些都使我们感觉到了他乡。
“谁谓河广?一苇杭之。谁谓宋远?跂予望之。”河究竟是广还是不广,对岸究竟是远还是不远,这不是空间距离那么简单,这是一种心情,一种处境。诗中人反问并自答:谁说河很宽,一叶苇筏便可渡过,谁说宋国很远,踮起脚尖就能望见。诗的第二章情更迫切,说河窄得容不下一条小船,又说宋国要不了一早上即可到得。当时的卫国都城在河南朝歌,与宋国一水之隔,侨居卫国的宋人苦苦思归,忘河兴叹,家乡近在眼前,却因无法归返而远如天边。
今天连河也不再是阻隔,大桥就有好几个,骑摩托车也就几分钟,片刻之间即到对岸。且走过许多地方之后,周至于我不再是异县,而是同乡,这里口音与我们大同小异,乡民的音容笑貌,风俗人情,与我们太相像。
以前这里种水稻,如今水位下降,泉眼干涸,有些地改种小麦,有些改种猕猴桃,更多地里广植树苗。雪松,油松,红叶李,石楠,七叶树,郁郁苗木弥望乡野。南留村一位农妇对我说,前十几年树苗很好卖,这几年不行了,长在地里卖不出去,有的干脆砍了当柴烧。
是日农历初七,正赶上青山庙会,离南留村十几里,村民极力推荐,我们便去逛了逛。进山一条公路,两旁摆满各种摊子,卖锄头铲子等农具的,卖笤帚板凳等什物的,卖儿童耍货的,卖衣服鞋帽的,碎花裙子挂在那里,初夏风光便到了眼前。最多的是卖吃货的摊子:凉皮擀面皮、米皮、凉粉、臊子面、米线、镜糕、油饼油条油糕、苹果香蕉甘蔗、花生糖、爆米花,叫卖声熙攘,一片沸沸扬扬。
庙会总共五天,搭台唱戏,此是第二天。多年没逛过家乡的庙会,感觉十分新鲜。阳光普照,黄尘蔽天,杂在上会的人群中,我与父亲仿佛新相知,而众乡民皆与我有亲。
父亲想买一柄锄头,他用拇指试了试锋刃,又握在手中试锄柄的俯仰,讨价还价之后,议定五十元。父亲给了一百,卖农具的老汉找回五十二元,对我们说道:“隔河就是客,多的去买个‘匪’喝。”
撰文/三书
编辑/张进 李阳
校对/赵琳 卢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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