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华之美的背后：看古希腊与波斯五百年之争

“宝物比比皆是——许多帐篷里摆满了金制和银制的家具……而且碗、高脚杯都是金子做的。”古希腊作家希罗多德在《历史》一书中，描述了希腊-波斯战争期间（公元前499-前449年）希腊士兵走进波斯国王的帐篷后被超乎想象的奢华所震惊。

澎湃新闻获悉，5月4日起，大英博物馆推出“奢侈与权力：从波斯到古希腊”，展览汇集了古希腊作家所描述的金、银和玻璃制作的精致工艺品。不论这些奢侈品是作为权威之物被觊觎，还是作为衰落的象征被谴责，奢侈品之美塑造了公元前一千纪（公元前1年至前1000年）欧亚大陆的政治格局。它们的影响深远，甚至一直延续到了今天人们对奢侈品的态度上。

展览现场，来自保加利亚国家历史博物馆的帕纳久里什泰宝藏（Panagyurishte Treasure）

公元前5世纪中叶，一位雅典贵族从外交旅行中带回了一对孔雀——这可能是波斯统治者赠予的礼物。在雅典，很少有人见过如此奇特的鸟类，这座城市很快就陷入了对孔雀的狂热之中。

大英博物馆新展“奢侈与权力：从波斯到古希腊”致力于展示公元前5世纪“希波战争”至公元前 323 年亚历山大大帝逝世之间的希腊和波斯奢侈品。比如，一只迷人的青铜孔雀，对于许多希腊人而言，这代表了东方的神秘，一种他们又爱又恨，却又情不自禁为之着迷的颓废。 同时，在波斯人看来，可爱的事物可以建立起跨越国界的友谊。

然而，古代希腊与波斯之间更多存在一种敌对。他们的敌对始于公元前6世纪，当时位于小亚细亚的自由希腊城邦沦陷于向西扩张的波斯王国，希腊城邦和古代波斯阿契美尼德帝国（Achaemenid）之间的斗争被希腊人认为是一场确立自己是西方而不是东方的斗争。

展览开端，古代波斯人和希腊神阿波罗的“对望”。

展览开端，一对雕塑头像互相凝视——一个留着胡子、卷发的古代波斯人和希腊神阿波罗，似乎定义了全球历史的两极。但现实要复杂得多，事实上，波斯人像和查茨沃斯的阿波罗并没有太大区别。两者都来自公元前5世纪的塞浦路斯，并与阿波罗和波斯神瑞舍夫神（Reshef）共同崇拜的圣殿有关。

金手镯（奥克瑟斯宝藏），塔吉克斯坦，公元前499-前300年

展览琳琅满目的展品来自公元前550至公元30年的中东和欧洲东南部，也就是从今天的阿富汗到希腊的广大疆域。展出的160多件文物涵盖了500多年的波斯和希腊历史，其中最为精美的是一辆由四匹马构成的黄金模型战车，载着一位长袍官员。据研究，长袍官员负责从波斯领土收集贡品进贡国王，国王也经常送出奢侈品作为回报。 但与其说展览是一部史诗，它更像在探讨一个关于奢侈品作为政治工具的故事。

大英博物馆工作人员将黄金战车放入展柜。

首先，展览研究古代波斯的阿契美尼德宫廷如何利用贵重物品作为权威的象征，并以此定义了从埃及到印度各地产生共鸣的奢侈风格。在此观众可以领略到古波斯王大流士一世（公元前521-前486年在位)以埃及风格制作的阿努比斯浮雕。其次，展览探讨了东方的奢侈品是如何传入在自命为波斯宿敌的早期民主雅典城邦的，以及雅典是如何通过创新使这些奢侈品在社会和政治上被接受的。最终，随着亚历山大大帝荡平波斯帝国，迎来希腊化时代（Hellenistic age），两种奢侈品风格在东方和西方世界与日俱增的融合下也逐渐融为一体。

展览现场

在以希罗多德为代表的古希腊历史学家看来，小规模的希腊军队对强大的波斯人的胜利是纪律和克制的军队对一个因穷奢极欲而衰落的帝国的胜利。但展览却没有过多关注希罗多德的学说，而是以杯子等器物作为历史的中心。比如，波斯宴会上使用，形状如牛角来通杯（Rhyton，西安何家村唐代窖藏出土过一只镶金兽首玛瑙来通杯），它们大多由金银制成，饰有公牛、狮鹫和人像。

银镀金狮鹫兽来通杯，土耳其，公元前5世纪

然而，送走强大的阿契美尼德军队后充满了骄傲的自我意识的古代雅典认为，用金银角状杯喝酒是粗俗和炫耀的。所以这一时期雅典的来通杯用陶土制成的，展览中一件来自公元前5世纪雅典的水杯展示了陶艺家如何将华丽的波斯来通杯变成羊猪等形状的陶器。

狮头造型陶杯，意大利，公元前500-前470年

展览将阿契美尼德王朝波斯人的炫目奢华与希腊不同的审美和政治并置——尽管一个精致的希腊扁平金橡树叶圆环确实非常奢华。这一切都证实了希腊和波斯文化是对立的传统观点。然而，事实上，公元前5世纪的雅典非常富有，以至于可以建起一座巨大的、覆盖着黄金的雅典娜象牙雕像。然而，此时形成的古典风格却拒绝了波斯的辉煌，简单而朴素的。展览中帕台农神庙楣板的一部分描绘了年轻的雅典妇女在泛雅典娜游行队伍中拿着波斯物品作为贡品，但从艺术上讲，这一杰作的风格与波斯并无关系。

金栎木花冠，土耳其，约公元前350-前300年

自始至终，希腊人都对波斯人发表着议论，一方面，他们鄙视和无法理解波斯人的女性化，比如展览中有着男性波斯统治者斜倚在遮阳伞下的浮雕；另一方面又带着畏惧和嫉妒。但波斯人的奢华似乎是雅典人自信的陪衬——一个水杯上，被打败的“波斯人”似乎一脸委屈。

雅典式饮水杯，形状为留着胡子的波斯人头像。希腊，约公元前410-400 年

不过，当亚历山大大帝登场时，一切都变得生动起来。亚历山大于公元前356年出生于马其顿，他统一希腊全境，横扫中东地区，占领埃及全境，荡平波斯帝国，建立了从埃及到阿富汗的新希腊帝国。文化开始了真正的融合。比如，公元前4世纪的埃及雕像虽然看起来依旧是法老王朝的风格，但塑造的却是希腊统治者的肖像。

奥克瑟斯金牌，塔吉克斯坦，公元前5-前4世纪

这个希腊化时代是一个迷人的文化大熔炉。比如从保加利亚国家历史博物馆借展的帕纳久里什泰宝藏（Panagyurishte Treasure）。这组明星展品由八个制作精良的黄金饮水器和一个碗组成，加起来重达6.2公斤，1949 年在保加利亚（原色雷斯）出土。它将希腊、波斯和当地的风格巧妙地结合在一场审美自由之中——半人半神的来通杯，希腊双耳杯子把手上两个半人马跳着舞，所有这些都是显出耀眼的光泽。

帕纳吉利什特宝藏（Panagyurishte Treasure），保加利亚，公元前400-前300年

这是一段沉醉的历史，僵硬的古典主义融入了“东方”的辉煌。最后，我们得到了醉人的繁荣。

注：展览将持续至8月13日。本文编译自《卫报》《电讯报》和大英博物馆官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