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彪之死、马大帅……导演辛爽揭秘《漫长的季节》五个有趣细节

5月9日，由辛爽执导，范伟、秦昊、陈明昊领衔主演的12集生活悬疑剧《漫长的季节》在腾讯视频迎来非会员收官。该剧目前豆瓣评分稳定在9.4，成为近年来评分最高的国产剧，剧中的很多台词或者细节里的隐秘角落也成为了观众津津乐道的对象。新京报记者日前专访了该剧导演辛爽，了解这些细节背后有趣的想法和故事。

辛爽（戴毛线帽者）在拍摄现场。

▲钱德勒

桦林“碎尸案”发生后，刑警队队长马德胜希望王响成为自己在桦钢的“眼睛”，帮助寻找破案线索，两人以福尔摩斯和华生互相恭维。后来王响的儿子王阳可能涉案，马德胜立即把王响排除在案子之外。王响再恭维他是福尔摩斯，他就回答：“我喜欢钱德勒。”这里说的钱德勒，指美国推理小说作家雷蒙德·钱德勒，他以“硬汉派”风格提高了侦探小说的文学品质，被西方文坛称为“犯罪小说的桂冠诗人”。

马德胜是个非常有正义感的刑警。

这句台词是辛爽写的。他的工作习惯是会在最终定稿的剧本基础上再做一个导演稿。他会在导演稿里把自己导演视角的内容加进去，这样一来演员在现场了解得更准确，拍摄起来也更有效率。在调整导演稿的过程中，他觉得这个地方马德胜接这么一句挺好的，就加了进去。“有两个原因，一是我就喜欢在某些时刻玩点好玩的，让大家放松一下。因为我们这部戏的名字跟钱德勒的一本小说很像，叫《漫长的告别》。也是因为《漫长的告别》里的侦探菲利普·马洛其实跟‘马大爷’（马德胜）在性格和命运上都有某种程度的相似，他们都是在处理一宗诈死的案子。我觉得这个加进去挺好玩的。”

另外一个原因在于，他也想用《福尔摩斯探案集》和钱德勒的作品做一个对比。柯南·道尔的《福尔摩斯探案集》是属于比较注重案件和推理的传统风格，而雷蒙德·钱德勒的《漫长的告别》其实更注重人物的刻画。这跟《漫长的季节》剧本的调整方向，包括整部戏要呈现的风格也挺像，《漫长的季节》也是更重人物、轻案件。

▲《马大帅》

辛爽导演是“彪迷”这件事，在他执导的《隐秘的角落》播出之后已经成为广为人知的“秘密”了。《漫长的季节》里，细心的观众找到了不少致敬《马大帅》的细节。比如王响和龚彪第一次下的馆子叫桂英风味烤肉店，而桂英是《马大帅》里范德彪（范伟饰）女朋友的名字；王阳当服务生的维多利亚国际娱乐广场，也是《马大帅》里范德彪当保安的地方，甚至门童都是同一个演员（林伯龙）演的，他还问王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在维多利亚国际娱乐广场，门童和王响的相遇呼应了《马大帅》。

辛爽透露，这些细节并非即兴添加，而是一开始就想好的。“现场其实只有机会去做一些小的碰撞，没有机会去做很大的内容调整， 那就太不符合创作规律了。”安排向《马大帅》致敬的细节，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剧本筹备阶段第一次和范伟见面时候给他留下的印象。“范伟老师之前在我脑海里，一直就是《马大帅》里的那个‘水库浪子’范德彪，其实那部剧差不多是20年前的了。我再见到范老师的时候，发现他跟我印象里相比变化了很多。”而《漫长的季节》这部剧就是在讲时间怎么给人留下痕迹的。

把《马大帅》里演门童的演员找来继续演门童，让他在20年之后和当年的“水库浪子”再见一面，也是想在戏里戏外都让观众感受到时间的变化。“演员自己也特别有感触。我记得拍那场戏的时候，范老师他们俩见面后在那儿聊天，特别激动。他俩也快20年没见了。所以戏里戏外都是在讲时间。像我自己这代人、对《马大帅》有那么深的情感的人，大家看到这场戏也会感受到时间的流逝。除了有一定的好玩的成分，也是在为主题服务。”

▲龚彪之死

《漫长的季节》第11集，龚彪前一晚跟姐夫王响、“马大爷”马德胜一起K歌。早上买了油条还给王响微信留言呢，听着出租车广播里的彩票中奖信息播报，他发现自己居然中奖了，之后就和大货车相撞，开车冲下了大桥。慢镜头里，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盯着中奖的彩票，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有观众赞叹这个镜头拍得很有艺术性，也有观众认为“彪子”下线得太突然，让人毫无心理准备——尤其在刚刚展现了龚彪完整的故事线，观众对他的好感达到了一个高点的时候。

辛爽也看到观众感叹龚彪之死出现得太突然的评论，但他认为这样的呈现恰好是跟剧集的主题一致的。这部剧讲的是人生，其中就包含了死亡。“我们有时候比较忌讳谈死亡，实际上死亡是最普通、最正常的一件事。死亡没有什么突然不突然的，它时时刻刻都会发生，也从来不会跟谁打招呼，它就是命运的部分。龚彪最积极的态度在于，他知道生活给了他什么，但是他最后还是愿意笑着去面对生活。”龚彪之死体现的是无常，体现的是生命里有些东西就是很突然的。龚彪的最后开着出租车带着笑容飞出了大桥，辛爽希望在那一刻给龚彪自由，像他养的鸽子一样自由地飞起来。

龚彪临死之前露出笑容。

▲四个章回三条时间线

《漫长的季节》有1997年、1998年和2016年三条时间线，采用了文学作品里常用的章回体叙事，一共分为四章。分别是——第一章“姐夫以前开火车的”，第二章“响亮的响”，第三章“那个人又回来了”，第四章“往前看，别回头”。有意思的是，前三章的标题在第一集集中出现，第四章在最后一集才出现。

辛爽表示，采用章回体就是希望观众形成一种看小说的感觉。第一集相当于小说的序章，在三个不同的时空展开了三个不同主题的故事。第一章是以一群人的视角去展开2016年时间线的故事；第二章以王响的视角去展开1998年的案件；第三章是在回溯王阳与沈墨的相识。最后一集里，当雪花开始飘落，王响在桥上说这个雪是从过去来的，整个时间线融为一体，前三章的故事在那一刻讲完了。王响这二十年，从一个理想主义者变成了现实主义者，又变成了存在主义者。第四章是一个新的故事，讲王响是怎么走出困住他的这个秋天，变成了一个存在主义者。

《漫长的季节》三条时间线交叉叙事，但并不会用字幕来表明时间。被问起是否担心交叉叙事会给观众观剧带来困扰，辛爽坦言创作初期有过类似的担心，但考虑到片子正式上线之前的“观众”只是创作者想象出来的概念，最后创作团队做了一个决定，决定相信观众。“我们不能把观众设定为没有创作者聪明，如果在创作中带着这样的假设和前提，那其实是创作者的傲慢。在创作阶段，我们自己就是第一拨观众，所以选择相信自己能理解的观众也一定能理解。从现在观众的反馈来看，我们的相信是对的。”

▲开三轮车的人

《漫长的季节》第一集开场，中年王响开着火车经过一大片玉米地，镜头摇向远处的天空再缓缓摇下来。玉米地还在，铁路没有了，老年王响的出租车停在玉米地边，一个长发青年开着个破三轮车路过。不少网友认出了这个开三轮车的人，就是该剧的导演辛爽，开始分析这是不是导演亲自“盖戳”认证的意思。

辛爽开三轮车经过。

辛爽笑着表示，这场戏纯粹是现场偶然发生的。原本这场戏的设计里没有开三轮车的人，当镜头机位摆好之后，摄影指导提出这段行程特别长，里边好像没什么东西可以看，观众会觉得有点无聊，最好在视觉上有个什么东西引导观众慢慢看到王响的出租车。辛爽当即同意了，决定安排一个骑三轮车的人，等镜头到位了正好三轮车开过，这样视觉上更丰富一些。“谁来骑这三轮车呢？那是一片玉米地，我当时灰头土脸的形象基本不用化装，他们就说你骑就挺好。”

新京报记者 杨莲洁

编辑 佟娜

校对 刘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