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宝鸮尊被美国熊孩子毁了？虽然事实有出入，但文物不加防护裸展合理吗？

一条中国商代青铜鸮尊在展出时被撞坏的消息在社交媒体上流传，让不少市民联想到去年曾在上海博物馆“何以中国”文物考古大展系列首展“宅兹中国——河南夏商周三代文明展”亮相的妇好鸮尊。

不过，此鸮尊非彼鸮尊，被意外损坏的鸮尊收藏于美国明尼阿波利斯艺术博物馆，事发时该馆正举办“永恒的献祭：中国古代青铜礼器”（Eternal Offerings: Chinese Ritual Bronzes）展。据一些曾前往参观的观众称，这一鸮尊和不少青铜器一样，并未安装防护装置。

昨天，国内社交平台上忽然流传一条“美国熊孩子撞坏了商代青铜鸮尊”的消息，让不少人误以为是分别收藏于中国国家博物馆和河南博物院的妇好鸮尊，甚至指责，“珍贵文物不该出境展览”。

部分网友误以为受损的是妇好鸮尊，事实上妇好鸮尊不可出境

不过，这件鸮尊并不是许多人误以为的国宝妇好鸮尊，事发地点也不是国内的博物馆。当地时间5月8日，知名艺术杂志《艺术新闻》（ARTnews）网站上发布了一条信息，称美国明尼阿波利斯艺术博物馆正在举办的展览上，上个月有一名参观者被绊倒，导致展出的其馆藏青铜器鸮尊被损坏，并称已被博物馆发言人证实。随后，有人在网络曝料平台Reddit称，被绊倒致文物损坏的参观者是个孩子。

据了解，美国明尼阿波利斯艺术博物馆是美国收藏中国文物最多的博物馆之一。这件鸮尊是该博物馆众多中国文物中非常珍贵的一件，虽然都是商代文物，但与妇好鸮尊有着明显区别。这件鸮尊高约31.1厘米，比46.3厘米高的妇好鸮尊小；比起妇好鸮尊嘴巴翘起、头部高耸的装饰和身上雷纹衬底、通体遍布十几种形状各异动物纹的飞扬神采，这件鸮尊形象明显更加写实，不仅头部与猫头鹰更加相似，周身上遍布羽毛纹路，只在翼处与妇好鸮尊采用相似的雷纹装饰；两件鸮尊都以两爪和着地尾翼的方式维持平衡，但妇好鸮尊的两爪近乎兽爪，这件鸮尊的两爪则维持了写实风格。在一些业内人士看来，两只鸮尊风格不同，反映了中国古人既有恢弘想象，也能写实刻画。

目前明尼阿波利斯艺术博物馆网站上对这件藏品显示为“未展出”（Not on View）。但该展览的海报就是以这件鸮尊为主体设计的。据曾参观过此次展览的华人周女士称，开展之时，这件鸮尊妥妥占据着“C位”：“这件鸮尊就在展览进门处，独立占据了一个展台，配合周围的光影效果，显得神秘莫测。”

此前曾作为海报的鸮尊在博物馆官方网站上目前显示“未展出”

据了解，这件鸮尊是美国面粉大亨阿尔弗雷德·匹斯波利（Alfred Pillsbury）通过备受争议的古董商卢芹斋买进，后捐赠给明尼阿波利斯艺术博物馆，当年入藏时品相已不完整。此次“永恒的献祭：中国古代青铜礼器”展，展出了多件馆藏中国青铜文物，视觉艺术家叶锦添是策展人之一。去年年底，叶锦添工作室曾在微博晒出当时工作的照片，称“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中国艺术策展人柳扬和叶锦添将创建一个吸引感官的体验展览”，当时发出的展览介绍页正是这件鸮尊。

据周女士回忆，当时这件鸮尊被安置在一个一米多高、仅比鸮尊身体略宽的展台上，没有防护罩，背景则是林影婆娑，“典型的叶锦添《卧虎藏龙》式风格”。通过光影与文物互动形成的视觉观感是此次展览的特点，部分文物没用玻璃罩防护，但“其他文物的展台比这件鸮尊大。”在一些参观者晒出此前的展览照片中，也的确如周女士所言，未见防护罩等设备。

社交媒体上有视频显示，展览上这件鸮尊和部分青铜器未使用防护罩

防护罩都没有，文物能得到保护吗？记者从业内人士处获悉，青铜文物稳定性较书画、绢帛、木刻等文物稳定，不加防护罩并不会破坏青铜器。2021年6月，上海博物馆举办的“鼎盛千秋——上海博物馆受赠青铜鼎特展”上，国宝大克鼎、大盂鼎自2004年合体展览17年后再度聚首，当时的展台就没有使用玻璃防护罩。上海博物馆青铜器专家马今洪就曾表示，青铜器文物表面一般都已形成较稳定的氧化层，变化可能性不大。博物馆的展厅保持恒温恒湿，时刻监控环境，能保护文物安全。“不设玻璃防护罩对青铜器影响不大，观众可以看得更清楚。”

不过，这样“不设防”的展览方式对现场安保措施要求很高。当时两件国宝展出虽未设玻璃防护罩，但是被单独安置在展厅一角，环绕两件文物设计了单循环式通道，且通道距离文物有一定距离，现场一直有安保人员驻守。

国宝大克鼎、大盂鼎京沪两地展出时未设玻璃罩，但观展线路等细节设计很重要（摄影：蒋迪雯）

去年“宅兹中国”展上，妇好鸮尊等所有青铜文物全部加装了玻璃防护罩。其中1990年在河南淅川徐家岭M9出土的镶嵌绿松石神兽身体由多个部件构成，尽管这些部件接口处皆有类似榫卯结构可以卡合固定，但展出前还是借助了不损害文物的透明细绳索等“外力”加固以确保安全。

“熊孩子”一直是国内博物馆面临的争议性话题。在一些参观者看来，儿童参观文物收获有限，但家长若不加以严管会对文物造成伤害。上海车展就曾明确拒绝“儿童入场”，而许多剧场的部分演出剧目则不允许带入1.2米以下儿童，还有些画廊在展览时也要求参观者必须成年。

如今儿童已成为博物馆常客，但仍有人认为不该带儿童观看文物类展览（资料图片 摄影：赖鑫琳）

在有两个儿子的市民胡女士看来，此次意外是观众被绊倒导致的，“这说明不是当事人故意破坏，相反说明展览在设计展陈和现场管理方面出了问题。”根据国际对博物馆的最新定义，博物馆“向社会公众开放，具有可及性和包容性”，强调“社区的参与”，“为教育、欣赏、深思和知识共享提供多种体验”。在很多家长和业内人士看来，无论从哪个角度博物馆“都不该拒绝儿童”，“相反，博物馆应该想方设法吸引孩子走进博物馆、喜欢博物馆。”

一些业内人士建议，博物馆在推出展览时应考虑到儿童观众的特点和需求，在追求展览效果和安全方面取得平衡。“以美国此次展览为例，有一个展台设计成巨大的高台，观众无法接触文物，这样的情况下裸展青铜器就相对安全。”在他们看来，博物馆要在文物安全、人员安全和展陈效果方面取得平衡，“安全应该是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