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正欧洲血统却认同非洲？曾左右法国政局，黑脚群体什么来历？

在现代的法国，存在一个人数达到300多万，占到法国总人口5%左右的独特群体。他们虽然在血统上是纯正的欧洲人，宗教信仰上也跟法国主体族群没有差别，但却在一定程度上被视为非洲人，甚至这个族群的名称都是曾经有一定贬义的“黑脚”。那么这个群体究竟是什么人？他们有什么历史？现状又如何呢？

黑脚群体的起源

黑脚群体的诞生可以追溯到公元1830年法国入侵并征服北非阿尔及利亚的事件，而这件事的起因是公元1827年阿尔及利亚（当时名义上是奥斯曼帝国的一部分，事实上独立）统治者侯赛因迪伊要求法国还债。这笔债务是公元1799年法国皇帝拿破仑入侵埃及时阿尔及利亚为其提供粮草所欠下的。但在侯赛因迪伊当面要求法国驻阿尔及利亚领事杜瓦尔还债时却被杜瓦尔一口回绝，暴怒的侯赛因迪伊因此用自己手里的拂尘触碰了杜瓦尔，而本来就惦记着征服阿尔及利亚的法国很快小题大做，说侯赛因迪伊此举冒犯了法国，并以此为由派出3.7万多军队入侵阿尔及利亚。

当时阿尔及利亚军队虽然也进行了激烈的抵抗，给法军造成了2000多人的伤亡，但因为实力上的巨大差距，阿尔及利亚在抵抗了一个多月之后还是被法国征服，此后阿尔及利亚就成为了法国的殖民地。而在当时，“殖民地”这个词汇可是实实在在字面上的含义，在成为法国的殖民地之后，就开始不断有欧洲人移民到阿尔及利亚并在当地定居。而这些人中当然主要是法国人，也有一部分来自南欧其它国家，如意大利、西班牙和马耳他等。

而这些人在抵达阿尔及利亚之后，当然相对来说就获得了比较高的社会地位，也很快在阿尔及利亚占有了大量土地。一些统计数字显示，到1940年前后，尽管欧洲移民群体只占阿尔及利亚人口的十分之一左右，却占有其35%到40%的耕地。而且，当时法国在阿尔及利亚设置的殖民政府基本由这个群体把持，阿尔及利亚几乎所有的不动产和商业企业都由掌控在他们手里。而阿尔及利亚本地的阿拉伯人和柏柏尔人对政府事务几乎没有发言权，而且因为法国人要求阿尔及利亚人必须改变宗教信仰才能获得公民权，所以整个阿尔及利亚只有2500名原住居民获得了公民权。

但在另一方面，虽然这些移民在血统上无疑是欧洲人，他们也自认是法国人，但因为他们常年生活在北非，许多人甚至出生在北非，所以这些欧洲移民及其后裔和欧洲的联系也逐渐减少，对法国本土的认同也逐渐疏远。一些统计显示，在这个群体中大约有28%左右的人从来没有去过法国。所以逐渐地这个生活在阿尔及利亚的法国及欧洲移民后裔群体就成为了一个自成体系，和法国人和当地人都不一样的独特群体。

黑脚群体与阿尔及利亚独立

看到这可能许多朋友已经想到了，我们前面提到的“黑脚”群体就是指这个阿尔及利亚的欧洲移民群体。但直到这里，桃花石杂谈都还在避免把他们称为黑脚，因为其实在1955年之前，这个群体并没有被称为黑脚。

“黑脚”这个词源于法语的pied-noir，按字面含义翻译过来就是“黑色的脚”。根据一些词典的解释，最早这个词被用来称呼在船只的煤炭室赤脚工作的人。大概是因为法国船只上从事这种工作的人曾经多数是阿尔及利亚土著，所以在20世纪上半叶这个词主要是法国人对阿尔及利亚土著的蔑称，而阿尔及利亚的欧洲移民及其后裔则被称为“阿尔及利亚人”或者“殖民者”（colons）。

但在1954年阿尔及利亚独立战争爆发之后，大量阿尔及利亚欧洲后裔开始移民法国。也许是因为法国本土的人这时候突然感觉到了这些北非欧洲后裔和自己的不同，所以从1955年开始，这个词汇也逐渐被用来称呼从阿尔及利亚返回法国的欧洲移民后裔，后来这样称呼的使用面越来越广，最终变成了从北非移民回到法国的欧洲后裔的专有称呼。再后来这些移民后裔自己也开始自称黑脚，而黑脚这个词也逐渐转变成了一个中性词，其原有的贬义也在这个过程中逐渐的消退了。

所以对于黑脚这个群体来说，发生在1954年到1962年之间的阿尔及利亚独立战争可以说是其命运的一个转折点。而阿尔及利亚独立战争的爆发其实也是一连串事件综合作用的结果。

首先的原因当然是殖民者和殖民当局与阿尔及利亚土著的固有矛盾，前面我们已经提到，殖民时期黑脚群体几乎占有了阿尔及利亚所有的不动产和政府职位，当地土著对此当然一直都不满意。此外，在二战期间，法国本土面对纳粹德国早早失败，此后法国主要是凭借海外殖民地军队加入同盟国反攻才在战后维持了大国地位。所以在二战期间的“法军”里，相当一部分其实都是阿尔及利亚土著，而这些土著也在战争中遭受了惨重的伤亡，这也在阿尔及利亚人中导致了强烈的不满。

所以在战后，当地人要求平权的呼声不断高涨。法国殖民当局虽然也被迫顺应形势，在1947年给予了大多数阿尔及利亚人公民权，并组建了阿尔及利亚国民大会，但此时独立已经成为了阿尔及利亚土著的主流呼声。这样在各种矛盾的累积之下，阿尔及利亚独立战争最终于1954年爆发。

而在阿尔及利亚独立战争爆发之后，此前把控阿尔及利亚殖民地的黑脚群体就很自然成为了阿尔及利亚独立运动的首要攻击目标。而黑脚群体当然也不愿将阿尔及利亚拱手让给当地人，因此也针锋相对，成为了支持法军镇压阿尔及利亚独立的中坚群体。

与戴高乐的恩怨情仇和黑脚的结局

而在当时，法国本土各政党斗争激烈，内阁频繁倒台，不同政党对法国继续在阿尔及利亚的殖民统治观点也不尽相同，而这让黑脚群体非常厌恶，认为其导致了法军在阿尔及利亚战场上表现不佳。所以当时在黑脚群体中，产生了希望在二战中领导法军反攻胜利的戴高乐重新执政，进而稳固阿尔及利亚殖民统治的意愿。

在这种背景下，黑脚群体1958年5月13日在阿尔及利亚首府阿尔及尔发动兵变，控制了法属阿尔及利亚政府。之后，他们向全法国发动呼吁，要求戴高乐重新上台执政，而这种要求也得到了法国本土特别是法军中支持戴高乐势力的呼应，法国本土也出现了相当程度的动荡。

5月24日，黑脚政府派出空降兵，在法国科西嘉岛登陆，并很快将该岛占领。此后，黑脚政府和法军已经开始筹备进一步行动，准备动用伞兵和法国北部的军队占领巴黎，拥立戴高乐上台。在这种情况下，当时的法国政府为了避免内战，最终同意向戴高乐移交权力。

所以可以说黑脚群体对于戴高乐重新上台发挥了核心作用，而他们支持戴高乐的目的也非常明确：就是希望戴高乐指挥法军击败阿尔及利亚独立势力，重新稳固法国在阿尔及利亚的殖民统治。而戴高乐也确实做出了坚定支持黑脚群体的姿态，在上台仅仅三天之后就来到阿尔及利亚，并当众高喊“法属阿尔及利亚”的口号，使黑脚群体大受鼓舞。

但黑脚群体没有想到的是，后来的形势却急转直下。当年9月，稳固了统治的戴高乐竟然就把黑脚群体踢到了一边，推出了阿尔及利亚独立全民公投，而此时当地人在阿尔及利亚选民中占有绝对数量优势，所以支持阿尔及利亚独立的意见在公投中大获全胜。而黑脚群体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已被戴高乐抛弃，所以针对戴高乐产生了极度的愤怒。一部分黑脚群体和部分法军强硬派将领在此后组建了一个“秘密军事组织”（OAS），开始在阿尔及利亚及法国各地发动暗杀和炸弹袭击，并开始筹划推翻戴高乐政府的行动。

1961年4月21日，四名法军将领在一部分黑脚群体的支持下开始采取推翻戴高乐政府的实质性行动。当时，他们计划重复1958年帮助戴高乐上台的过程，首先在阿尔及利亚起事，迅速占领阿尔及尔、奥兰和君士坦丁等重镇，再由伞兵部队在法国本土各大战略机场空降，控制法国本土局势，迫使戴高乐政府下台。

但在此次行动从一开始就遭遇意外，驻守在奥兰和君士坦丁的法军将领拒绝听从其命令。而戴高乐政府也通过情报部门得知了政变的消息，随后立即在4月22日禁止了巴黎周边机场的所有飞机起降，并向军队下达了采取一切手段抵抗叛军的命令。4月23日，戴高乐身穿二战军服发表电视讲话，命令法国国民和军队帮助自己击败叛军。

这样此次推翻戴高乐政府的企图很快被失败，黑脚群体受到重大打击，自此基本失去了对法国政局的影响力。第二年3月18日，戴高乐和阿尔及利亚主要的独立武装组织民族解放阵线签署停火协议，并在当年7月再次举行了阿尔及利亚独立公投。黑脚群体抵制了这次公投，使公投最终以597万票赞成，1.6万票反对获得通过，阿尔及利亚获得独立。

而在此期间，完全失势的黑脚群体也遭到了当地人相当程度的报复，部分黑脚平民被当地人杀死。而这也拉开了黑脚群体大量逃亡，返回法国浪潮的序幕。一些统计数字显示，在1962年到1964年之间，阿尔及利亚黑脚群体中的大多数，也就是大约80万人以各种方式逃回了法国。而也许是因为此时黑脚群体和戴高乐已经完全闹翻，所以戴高乐命令法国海军不去帮助黑脚撤离，使整个撤离行动从头到尾都充满了混乱。这也导致了在阿尔及利亚独立战争中站在了法国一边的25万阿尔及利亚土著中只有9万逃到了法国，其他许多人则在后来被作为“阿奸”处死。

而戴高乐政府当时则宣称自己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回到法国，并说其之前认为只有30万黑脚会暂时回到法国，之后其中一部分在局势平息后还会返回阿尔及利亚。因此，虽然法国政府也设立了专门的基金帮助返回法国的黑脚在法国定居，并对其进行了一部分财产补偿，而1960年代后期法国经济的快速发展也降低了黑脚群体融入法国社会的难度，但因为所划拨的资金有限，所以许多黑脚群体在返回法国之后还是经历了融入社会困难和法国本土群体的排斥等等困难，以至于其中一些人后来又离开法国，移居到了其它一些欧美国家。

目前，法国国内被归入黑脚群体的总人数（从阿尔及利亚返回人员及其后裔）有320万人左右，约占法国总人口的5%。而在1962年选择留在阿尔及利亚的大约20万黑脚族群中的绝大多数在后来也先后离开，目前阿尔及利亚境内只生活有几千黑脚后裔。虽然黑脚族群在血统上无疑是欧洲人，但因为其北非出身的背景，所以黑脚群体直到目前仍然对北非有一定的认同，这也使其在现代仍然成为了法国社会中一个相对独特的群体。（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