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也是哥特，败也是哥特：罗马帝国名将贝利撒留与哥特战争的纠葛

查士丁尼一世作为罗马帝国帝统在六世纪的继承者，以其本人的远大政治抱负和卓越政治才干作为基础，在当时拜占庭帝国内外的客观环境等因素共同作用下，成就了他作为一位中兴之君的千古英名。

其主要军事成就是发动了包括波斯战争、汪达尔战争、哥特战争在内的对外战争，几乎一度使地中海成为罗马帝国内湖的旧梦重温。而这一系列战争的最主要前线指挥者则是一代名将弗拉维·贝利撒留。

战前的东哥特王国与战争的爆发

在《哥特史》中有这样的描述，哥特人与汪达尔人、勃艮第人同属东支日耳曼人，起源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中南部，以擅长使用圆盾、短剑，并效忠国王而闻名。后因多种原因南迁，在南迁的过程中，哥特人发生了分化。

其中一部分人同斯基泰人和其他日耳曼部族接触并融合，进而演化成为了格皮德人，并建立了格皮德王国。还有一部分人则在离波罗的海南岸不远的地方转向向西行进，在抵达多瑙河和德涅斯河之间的地区后驻留定居，是为西哥特人。继续向东南方行进的就是东哥特人，也叫做奥托哥特人。

东哥特人于三世纪在黑海北部建立了国家，此后不断向东南方向扩展势力，版图逐步扩大，并在埃尔曼纳里克国王统治时期东哥特国家趋于极盛。370年匈人入侵，此时已老迈的国王最终兵败自杀，东哥特人被迫向匈人臣服。

黑海北部建匈人帝国时期，东哥特人忍辱负重，韬光养晦，保持了部族组织、血统、文化和社会生活的相对独立性和纯洁性，并传承下去。后来历经多事，东哥特人西迁与陶鲁斯地区的哥特人融合在一起。

此时东哥特人的统治权逐渐转移到狄奥德米尔的儿子狄奥多里克手中，因狄奥多里克少年时被作为人质送往君士坦丁堡，并在那里接受了希腊罗马文化的熏陶，故而使得他后来成为了一位非常罗马化的蛮族领导者。

在此期间，拜占庭帝国的利奥一世皇帝同东哥特人结盟，双方关系亲善。狄奥多里克回国后，利奥一世的继承者齐诺皇帝对他也是百般笼络，不仅许以高官厚禄，更是授权他全权负责帝国在西部的防务。

而狄奥多里克也在齐诺的怂恿和支持下，更主要是出于对自己国家利益和长远发展的考虑，毅然率军进入意大利，埋葬了名存实亡的西罗马帝国及其后继者，建立了以拉文那为首都的东哥特王国。

尽管史书工笔对狄奥多里克的正面评价极多，但他不是没有缺点的。他不仅在意大利强行推广土地分封政策，使哥特军人上层都成为了大土地所有者，而且在晚年残酷镇压统治阶级中一些持有异议者和潜在的反对者。

晚年，狄奥多里克还准备发动对汪达尔人的战争，通过联姻关系对西哥特王国的间接统治也日渐衰败，导致民怨沸腾。到查士丁一世和查士丁尼一世时期，东哥特王国经营多年的在西欧蛮族王国中的优势和主导地位已经不再，而各地对于罗马帝国及罗马文化的怀念则日益加深，东哥特王国同周边国家的关系也因此雪上加霜。

话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战争的要素都已齐备，开战的理由已经找好，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贝利撒留与战争第一阶段

哥特战争的第一阶段是从535年到540年。由贝利撒留任主帅，从西西里岛向北进军，直至全面“光复”意大利。此战历时一年零九天，以贝利撒留所统领的拜占庭军获胜而告终

第一次罗马城攻防战是贝利撒留出道以来经历的最为艰苦卓绝，耗时持久的一场苦战。在这场战役中，他优秀将才的诸多优点再次得到彰显。对战场地形的深入熟悉，巧妙布置有限兵力，根据情况合理采用战术战法，有效利用装备、武器、设施在战场上冲锋在前，血战数轮毫不畏惧遇到挫折、困难时坚韧不屈，意志笃定局面缓和，后援到来时又不失时机地利用有利条件扩大战果在胜利面前谦逊谨慎，在失败面前又信心十足，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想尽办法维持己方的生存，改善己方的环境，同时削弱对方的斗志，消耗其有生力量…这一切，注定了贝利撒留能够挺到最后一刻，战胜比自己强大得多的敌人。

他能攻能守、能屈能伸的品质不仅在战场上使自己和部属收益颇深，同时也让敌方对其刮目相看乃至钦佩有加。此战是贝利撒留一生不可抹杀的荣耀。

但这只是正面，负面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尽管普罗柯比一再宣扬他的知人善任和用兵如神，可无法否认的是，贝利撒留在外界压力之下，明知不该出击时仍将错就错。这再次证明了他的统驭力有所欠缺。

此外，由于个人是非恩怨，军中仍有对他不服、不满的势力存在，而查士丁尼一世此时也开始对他怀有猜忌顾虑，暗中设法多处掣肘，贝利撒留对这些事情的处理方式也显得有欠明智。

罗马城解围后，东哥特王国在意大利的主要据点只剩下拉文那、米兰和里米尼三地。其中拉文那是首都、米兰是意北部宗教文化中心、里米尼是东哥特王国与法兰克王国接壤处的重镇，战略位置险要。

约翰在维提却斯退兵时占领了里米尼，而贝利撒留也派部将蒙蒂拉斯率一千兵马取道海路，从波尔抵达热那亚，攻取了包括米兰在内的波河以北大片土地。

原本将士一心，一鼓作气，后面的仗应该赢得很漂亮的，但这毕竟只是假设，真实的情况是将领之一的纳尔泽斯与贝利撒留不和，多次拖后腿，而军中的其他将领比如约翰等人也站在纳尔泽斯一边如此一来，贝利撒留便难以施展统帅才能，耗费了大量时间与精力。导致的结果就是军机被大大贻误，米兰被破。

此时，国王查士丁尼一世终于出来调停，召回了纳尔泽斯，重申贝利撒留的最高指挥权。后面进展的就相对而言顺利了许多，540年5月，拜占庭军终于占领了拉文那，哥特战争第一阶段结束。

贝利撒留的军事生涯在这场战争中达到顶峰，东哥特王国则大势已去。但哥特受降事件对于贝利撒留来说，却是他人生最为重要的一次转折点

一方面，这使得拜占庭军兵不血刃地占领拉文那，俘虏了维提却斯，顺利结束了这一阶段的战争。

另一方面，由于功高震主，渐渐地也使得贝利撒留被查士丁尼一世视为尾大不掉，具有自立为王的野心，后者对他的猜忌和提防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贝利撒留重返战场与战争第二阶段

哥特战争的第二阶段541一554年，主要是东哥特王国在新国王托提拉的领导下同拜占庭帝国进行的长期性战争。这场战争持续十四年之久，拜占庭方面先后派遣约翰、贝萨、贝利撒留、纳尔泽斯等人赴前线指挥战事，托提拉一开始势如破竹，几乎将拜占庭军彻底逐出意大利，但在后期纳尔泽斯抵达后，战局逆转，拜占庭军重新占据上风，最终东哥特王国被彻底消灭，托提拉本人也身死殉国。

概括他重返战场前的情况就是，消灭不彻底，春风吹又起。东哥特王国的残余势力组建起新的势力，打得拜占庭方面节节后退，即便是查士丁尼一世添了多少次兵，在拜占庭军队气势、信心都被打没的情况下，还是无济于事的，那不勒斯城陷落。

从此，拜占庭将士们整日龟缩在少数据点堡垒中不敢出战，军中风纪日益败坏，战斗力每况愈下，而托提拉则乘胜进军，占领了意大利大部分地区。他优待战俘，照顾老弱妇孺，保护平民，尊重贵族元老，严肃军纪，并向饥民行善施舍，不断以仁慈和美德感化敌人和群众，成功赢得了民心，当地军民以各种方式欢迎和支持东哥特军队到来。与此相反，拜占庭方面则面临土崩瓦解的境地，多位将官向查士丁尼一世请辞。

面对意大利战局的急转直下，查士丁尼一世只得再度启用贝利撒留，将他调往西线应付败局，毕竟贝利撒留深悉意大利境况，曾在那里有过辉煌战果。可即便把这位请来，此战依旧打了很久。

贝利撒留抵达拉文那后，多次派遣部队前去罗马城附近的博诺尼亚为拜占庭军解围，但派去的人员不是因为政府拖欠军铜私自逃亡，就是因为动作迟缓贻误军机，致使解救行动毫无效果。贝利撒留于是命人修筑损坏的城墙和防御工事，转攻为守。

托提拉趁机又占领了很多地区。546年年初，贝利撒留让维塔利安之侄约翰携其亲笔信赴君士坦丁堡向查士丁尼一世讨要救兵。这封书信言辞恳切，催人泪下，可悲的是它并没有产生任何效果。约翰回到君士坦丁堡后迟迟不归，反而忙于同皇帝侄孙女一一日耳曼努斯将军的女儿结婚。这样一来，拜占庭军便无法援救罗马城了。这种情况下，最终还能打赢，你们厉害。

贝利撒留重返意大利战场后，一兵力不足问题一直困扰着他。而罗马城被东哥特军围攻长达一年。在此期间，贝利撒留除了派出小股部队进行了几次偷袭行动外，几乎无所作为。战场上毫无进展的状态让他的精神极度焦躁，548年，他让安东尼娜返回君士坦丁堡向查士丁尼一世说明情况，要求大量增兵以助其完成任务，要么干脆召回自己。

皇帝选择了后者。托提拉马上率军第四次围攻罗马城，很快攻陷了那里。贝利撒留从此一世英名不再，威信扫地。

总结：

贝利撒留在哥特战争中的表现可用功败垂成四字形容。特别是战争的第二阶段，查士丁尼一世为防止军权集中于一人之手而令诸将各自为政，成为后期拜占庭方面大量失败的主因，而贝利撒留在客观环境极为恶劣的情况下，明知形势不利于己，仍挺身而出，力挽狂澜。

但查士丁尼一世的不信任、纳尔泽斯的多方掣肘、约翰等人的不配合、以及兵力物资的极度匾乏，使得他力不从心，难以有效掌控大局，最终不得不忍痛放弃，葬送了自己一生的事业和名誉。

需要提一点的是，贝利撒留在哥特战争中也有不少失误，譬如他在处理人际关系方面反映的能力和经验不足，这直接导致他在后来几次罗马城攻防战中孤军行动，无所建树。而与之相对的，纳尔泽斯在这方面的老练和圆滑则使其大受裨益，成为最后的赢家。

人的一生，如果能在高位且能一生辉煌无可指摘顺带长寿，这种概率，跟彗星撞地球相差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