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析古希腊、罗马爱国主义的消极内涵及其影响

在充斥着侵略与反侵略的人类历史长河中所形成的爱国主义是具有两面性的，古代地中海区域的民情以及各民族间的力量对比现状使得古希腊、罗马形成了爱国主义的消极内涵。它对人类历史有着重大而恶劣的影响，是人类和平的重大思想障碍之一。

古希腊、罗马爱国主义的消极内涵

古希腊、罗马爱国主义消极内涵主要包括两方面的内容：第一，弱肉强食是普遍而最高的国际关系准则。雅典固然是反对波斯侵略的英雄城邦，然而，在抵抗波斯侵略的同时，雅典也几乎没有停止过在希腊众城邦中的恃强凌弱，以至于建立了他们自己所说的“雅典帝国”。

雅典人对此并不讳言，他们很坦然地说恃强凌弱并非他们雅典人的首创，既“没有什么特殊”，也“没有什么违反人情的地方”；“弱者应当屈服于强者，这是一个普遍的法则。”在国际关系中，“正义”、“是非’’仅仅是弱者的口头禅而已。伯利克里虽然在战事较为顺利时吹嘘雅典在与其他城邦的交往中乐善好施，甚至说雅典是“全希腊的学校”，但是，当遇到了罕见瘟疫的重大挫折而他又受到雅典人民指责时，他就道出了雅典帝国的本质：“事实上你们是靠暴力来维持这个帝国的”。

第二，爱国主义是人生的最高价值，国家是偶像。即使祖国对于其他国家意味着灾难，然而，公民仍然应当忍受一切痛苦，为它服务。首先是对祖先的学习。伯利克里和斯巴达国王阿基达马斯几乎用完全相同的措辞谈到他们各自的祖先用战争建立并维护着各自的霸主地位，都号召其人民必须像祖先那样热爱自己的祖国而“不要做我们祖先的不肖子孙”。其次是维护通过霸权对其他城邦的压迫、奴役而获得的各种好处。

关于这些“好处”，伯利克里说他“可以说得很多”，而且他的那些雅典同胞和他对此都是心知肚明的。比如“各种娱乐”、“定期赛会和祭祀”，家庭中的“华丽而风雅的设备”，世界各地源源不断的输送到雅典的物产。”如果雅典人不爱国，则他们“就不能再享受这种特权了。”

再次是防止国家过去的罪恶引起被压迫城邦的报复。伯利克里在事实上承认，此前雅典帝国对其他希腊城邦的武力压制和奴役是一种罪恶：“过去取得这个帝国可能是错误的”。但是，他提醒雅典公民注意“管理这个帝国时引起的仇恨而产生的危险’’——被压迫的各城邦对雅典的可怕的报复，而雅典欲避免遭到报复的最好方法仍然是爱国主义。

古希腊、罗马爱国主义消极内涵的产生原因及其流传

古希腊、罗马爱国主义消极内涵产生的原因至少有两个方面：其一，古希腊、罗马所处的地中海沿岸区域人民在远古时期互相为盗。这一点在诗人希西阿德的作品中可以得到比较充分的证明。希西阿德的诗篇比较集中地保留了这个时期的史料和该时代希腊人的思想，公元前８世纪亦因此被称作“希西阿德时期”。

希西阿德一方面谴责贵族对小农的欺凌，另一方面则劝勉这些小农应该设法弄一两个奴隶作为耕作助手。这种思想显然是鼓励人们施于人以己所不欲。但是，这绝非希西阿德本人的发明，而是古代希腊世界普遍盛行的思想。作为古希腊土生土长的农民诗人，希西阿德只不过用诗歌将这种群众思想记录下来罢了，弱肉强食是这个区域最高的人际关系准则。

在人民互相为盗的基础上，希腊以西的地中海区域，在罗马共和国崛起之前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并不存在一个主体民族，每一个民族都没有相对于其他民族的明显优势。这个区域由于没有“霸主”而陷入了长期征伐不已的动荡之中，甚至作为角斗士奴隶的斯巴达克在起义的过程中，也曾经迫使被俘的罗马士兵为他进行角斗士表演。这说明斯巴达克憎恶的仅仅是他和他的同胞没有成为奴隶主反而被人奴役的现实，他也有着与罗马人一样的奴役别人的“爱国主义”。

弱肉强食也是这个区域最高的国际关系原则。这个原则成为公元前八世纪前后建立且后来创造了古希腊、罗马文明的诸城邦最为根本的国策，它迫使各城邦国家的人民将自己的民运与城邦国家的命运紧密地捆绑在一起，以希冀成为征服者、奴隶主而避免被其他城邦国家奴役的命运。所以，各城邦国家虽然废除了奴役本邦人民的国内奴隶制，却大力掳掠外族人民为奴，以至于古代地中海世界出现了奴隶制的高度繁荣。

因为与基督教的神本主义国家观根本对立，所以，在罗马帝国以及随后的整个欧洲相继基督教化之后，古希腊、罗马的这种爱国主义被基督教国家观所取代。基督教强调人生的最高价值仅在于未来进人天国，其他的一切价值与之相比都不名一文，所以，中世纪乃至近代早期欧洲人民的国家意识是非常淡薄的。甚至出现了一些让今人不可思议的现象：通过继承关系，一个甲国人可以成为乙国的国王；一个人可以同时兼任数个国家的国王或者爵位，比如西班牙的国王同时又是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也是尼德兰的统治者。

随着文艺复兴，古希腊、罗马的这种爱国主义也被复兴了。再经由启蒙运动，法国成为古希腊、罗马爱国主义的继承和传播者。从“大革命”到拿破仑时代，从普法战争到两次世界大战，我们都能够看到它在法国，以及通过法国而传播到欧洲各地的影子。

中世纪的欧洲并非没有战争，但是，这些战争是教皇、国王和领主们的战争，而爱国主义复兴之后的战争则是国际战争，它渐渐地在深度上发展成为“总体战”，在广度上发展成为波及全世界的世界大战。而且随着新航路的开辟和欧洲的殖民主义运动，它也传遍了了全世界。

然而，两次大战血淋淋的现实促使人们对古希腊、罗马的“爱国主义”传统进行反思：战争不就是在它的旗号下进行的吗？人们不就是在它的鼓动下穿上军装，心潮澎湃地奔赴战场的吗？它不应当为此承担重要责任吗？

正是因为对两次大战中的这种消极性的爰国主义的反思，加之现代核武器能毁灭全人类的可怕后果，作为两次世界大战主战场的欧洲国家交出部分国家主权而结成欧盟。这个行动本身表明了欧洲在深受其害后，在很大程度上抛弃了古希腊、罗马的爱国主义。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国家都能像欧洲那样来反思并以行动纠正其消极性。比如有的国家的政府和大多数国民矢口否认侵略历史，美化侵略行为，供奉国际公认的甲级战犯于神庙，国家领导人迫于正义的压力偶尔向受害国道歉，也是闪烁其词而缺乏诚意。可见，这种消极性的爱国主义在今日世界虽已衰落，却仍有一定市场，它像幽灵一样仍然是世界和平的心腹之患。

古希腊、罗马爱国主义消极内涵对人类历史的影响

综观历史，古希腊、罗马的爱国主义的消极内涵对人类历史有着重大而恶劣的影响。首先，它制造、加深并激化国际矛盾。毫无疑问，它是古代地中海世界多次战争的思想根源，它也在一定程度上成了近现代世界战争的思想根源。

由于文艺复兴，更由于法国是启蒙运动的中心，法国较早而且较全面地继承了古希腊、罗马的这种消极的爱国主义。于是，在大革命以及拿破仑时期，在爱国主义旗帜之下的法国军队四出侵略，由此在欧洲种下了深刻的国际矛盾。

由于当时尚未统一的德国各邦受法国之害最深，所以，首先在法国复活了的古希腊、罗马爱国主义一方面极大地刺激了德国诸邦形成同样的爱国主义，进而促成了十九世纪德国统一的实现；另一方面，它也促成法、德矛盾在近现代历史上长期成为欧洲最主要也是最尖锐的矛盾之一。法德两国之间由此长期陷人互相报复的恶性循环，是欧洲所以爆发两次世界大战的极为重要的根源。

其次，它极大地鼓舞了人们进行非正义战争的积极性，这一点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表现得尤为突出。第一次世界大战对所有欧洲大国而言都是非正义的．然而，战争初期，正是在爱国主义的狂热喧嚣中，分为两大集团的欧洲各国的几乎所有政要、人民面对这场非义战争却都表现出了极大的战争热情。究其原因，乃在于古希腊、罗马的这种消极性的爱国主义泯灭了人们的良知，侵略者的卑鄙被它打扮成了高尚的正义之举。

再次，它扩张了人性的凶残，害人害己。因为古希腊、罗马在废除了内部债务奴隶制后，将本国人民视作天然的奴隶主，而将异邦人看成天然的潜在奴隶，所以，近现代的爱国主义者也非常容易将本国人民视为高贵，同时却将异国人民视为低贱，对被侵略者进行奴役、虐待自然是顺理成章了。

因此我们就不难理解，日本等法西斯国家的士兵在国内彬彬有礼，而侵略别国的时候却又无恶不作。然而，它不仅为害他国，也必然为祸本国，比如两次世界大战的发动国都遭到了沉重的报复；日本最终受到原子弹的攻击，也正是日本人的消极爱国主义给自己所酿造的苦酒。最后，这个思想随着殖民主义者脚步传播到了全世界，给世界其他国家也造成了恶劣影响。

古代东亚诸国在国家观上是家国不分、合而为一的，在思想上是爱国与忠君不分，作为这一地区“霸主”的汉族中央政府对周边少数民族，更多地是采取“怀柔”政策以“平天下”的。然而，西方列强的坚船利炮在迫使东亚诸国蒙受屈辱的同时，也将古希腊、罗马的爱国主义思想灌输给了东亚人民。

这种爱国主义极大地改变了东亚人民的国家观，它一方面成为东亚诸国凝聚国力、摆脱屈辱最为有效的思想武器；另一方面，它也必然导致日本那种黩武国家的出现。东亚地区的战争就由从前的帝王战争而演变为各国倾尽全力且更为惨烈的总体战。在多次对朝鲜、中国战争中屡屡得手后，曰本终于发动太平洋战争，向英、美开刀，这是古希腊、罗马的消极爱国主义逻辑的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