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兴夫人徐宗汉创办“贫儿教养院宣城农场”的故事

章晓铃

第1256期

她是一位豪门千金，却大胆无畏冲破封建桎梏，投身革命洪流；她是一位巾帼侠女，为革命披肝沥胆冲锋在前，书写不朽传奇；她还是一位女权斗士、孤儿教母，慷慨解囊倾其所有不后悔，以大爱照亮乱世黑暗；她更是一位国民党左派元老、中国共产党人的挚友。她就是辛亥革命先驱者之一黄兴的夫人，被人们称为“香山女侠”的徐宗汉。

她不仅致力于革命斗争，还十分热心慈善事业，在中华民国成立之初就创办了民国第一所贫儿教养院。而为了提高教养院贫儿的实践能力，1932年，她选择安徽宣城北乡茆时湖茆儿冲（今宣州区宛陵林场高立洪分场境内），办起了一个大农场，作为学生实习场地，取得了辉煌的成果。

她创办了国民政府“第一贫儿教养院”

1876年，徐宗汉出生于广东省香山县(今中山县)一个茶商家庭，少年时随父在上海读书。她为人豪爽，有强烈的正义感，自上世纪初就开始秘密从事革命活动了。

1910年2月和4月，徐宗汉两次参加了广州起义，第二次起义失败后，她冒死护送负伤的总指挥黄兴至香港，住进了雅丽医院治疗。在动手术前，必须要有亲属签名，情急之下的徐宗汉就以黄兴之妻名义签了字。在黄兴疗伤期间，徐宗汉对他关怀备至，等到黄兴伤愈出院后，他们便结成了革命伴侣。

1912年1月，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在南京成立。但当时南京城内外许多儿童无家可归，而广东北伐军姚雨平部在转战皖北苏北后，收留的200多名孤儿也带回了南京。当时已是南京临时政府陆军总长黄兴夫人的徐宗汉见此情景，心急如焚，因为这些难童中还有不少是烈士遗孤，应该建立一所机构，将这些难童收养起来，使难童有所养有所教。

1912 年8月，在海内外许多仁慈之士的鼎力资助下，经过徐宗汉的多方努力，得到孙中山明令支持：创办“开国纪念第一贫儿教养院”，一次性拨给开办费8000元，并亲笔题写了院名，由徐宗汉和周其永女士负责筹办，徐宗汉任院长。贫儿教养院以南京升平桥原晚清时期上元县衙全部房屋为院址，主要目的就是抚育孤儿，使他们就学就业，报效社会。

民国南京第一贫儿教养院旧址（秦淮区白下路101号，原晚清时期上元县衙旧址）

贫儿教养院创建之初收容了700多名难童，他们一般在10岁左右，最大的也不过十四五岁。院内开设了小学、初中和高中班，设文理课程，兼授专业技能知识。徐宗汉强调，贫儿教养院学生要学艺与读书并重，要自食其力，宗旨是：“幼而学之，壮而行之，无不读书的艺徒；一日不作，一日不食，无不做工的学生。”这一宗旨，继承了“五四”时期“工读主义”传统，顺应了当时黄炎培、陶行知等倡导的职业技术教育和生活教育潮流，同时也部分地解决了贫儿教养院经费。

贫儿教养院在教育方面，实施七年义务教育，即初小４年，高小３年。同时实施初级职业教育，如 缝纫、刺绣、烹调、制毯、乐队、木工、商业、会计等，院生读完七年制的教育，具有一定的就业技能后，或留用于院部附属相关部门，或被推荐到社会各单位，使其能自食其力，安家立业。学业特优者，则保送升入师范、职校等处就学深造。年满18岁者，可由亲属领回自由择配。无处可归者，则由院方负责指导自由择配。因此院内还设有地毯厂、花边厂、纽扣厂、军乐队，所有这些厂、队，都是安排学生从事学习、实践的课堂，其营业利润收入，除付给从事劳动的学生按劳取酬外，其余全部充实院务经费。

她创办了“贫儿教养院宣城农场”

在创办贫儿教养院的过程中，徐宗汉想到，我国土地资源丰富，农、林、牧业急待发展，国家迫切需要这方面的建设人才，于是她决定创办一个农场。既为贫儿教养院的学生提供生产实验基地，把教学理论与生产实际相结合，也能达到勤工俭学，培养人才的目的。但农场的地址选在哪里呢?

通过黄兴的学生、同乡，时任安徽省第九行政区督察专员兼宣城县长周君南的关系，1932年，徐宗汉选定了宣城北乡的茆时湖茆儿冲为场址（即今宣州区宛陵林场高立洪分场境内）。因为她经过实地勘察后认为，这里有山有水，地势开阔、气候温和、土质肥沃、雨量充沛，农、林、牧和养殖都适宜，是创办农场的理想之地。又经周君南的介绍，徐宗汉聘请了当地人品高尚、热心公益的新河庄名医章祥斋先生为院董，并委派院教导主任蔡乾九任农场场长，章祥斋为其助手，共同操持农场场务。

茆市湖茆儿冲“贫儿教养院宣城农场旧址”

但茆时湖茆儿冲农场在创办初期还经历过一段曲折过程。最主要的就是征用土地相当棘手。因为茆时湖四周茆儿冲土地大都集中在地方富豪手中，他们又有一定的地方势力，当地农民大都租种地主土地耕种。如何解决创办土地纷争？后来周君南以县政府名义发布了通告:“凡在茆时湖四周茆儿冲的私人山地、湖泊等，必须持所有权契据向政府机关登记。凡无所有权契据的土地、山场、湖泊、塘口，一律收归国有，由农场经营。”经过清查契据，征收了一大片无契据的土地、山林和湖泊、塘口。而对失去土地的佃农，农场吸收他们为场员，使耕者有其田；对成片土地中的私人土地、山林、水面等，采取赎买或调换方法，保障了当地群众的合法权益。

据史料记载，当时茆儿冲农场有山地5000亩，都种上了松、柏、桐及各种杂木，还有蜜桃、枇杷、砀山梨、葡萄、木瓜等。此外，农场还饲养了二十头乳牛，二百头绵羊。由于收养的难童日渐增多，徐宗汉进一步扩大经营，成立了农、林、牧三个专业组，其中以林为主，封山育林，栽种果树，引进新品种，改良新技术。如马尾松、法国梧桐、葡萄、兰州瓜等皆有嫁接、试种，畜牧业还引进了杂交猪、乳牛、西北绵羊等，都获得了成功。1934年，农场又在茆儿冲茆时湖筑堤，围湖造田，增加水稻面积，利用茆时湖和莲花塘600亩水面，发展了菱、藕、芡及放养各种鱼苗，农场一时呈现出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山清水秀、硕果累累的喜人景象。

从1935年开始，茆儿冲农场在经济上已经能够完全自主，每年收入有数万元，都用来增添设备，扩大再生产和改善贫儿教养院院生的生活等用途。并扩建了第二分场。第二分场初由墨西哥归侨黄兰和黄华珍经营，1936年2月至当年夏，由马来西亚归侨熊步唐代管，其后熊返马来西亚筹款，鼓励侨胞投资在宣城组建了“侨置公司”。

徐宗汉定期安排贫儿教养院的学生轮流到农场实习，实习时间为半年，每批百余人。除了日常的学习和劳动外，农场还定期举行纪念黄花岗起义，庆祝辛亥革命等政治活动和菊花会等民俗喜庆性活动，每次农场的有功人员也应邀出席。徐宗汉给予农场职工的待遇也相当优越，普通员工可获免费宿食，还可得到相当于五六百斤大米价值的月薪，这在当时来说都是不错的。

她是中国共产党人的挚友

徐宗汉是国民党中著名的左派人士，被称为“中国共产党人的挚友”。其实，她和我党的渊源从中国共产党成立之前就开始了。

1919年，五四运动席卷全国，上海中华女界联合会由徐宗汉等人创建。其中，中共创始人之一李达的夫人王会悟就是在徐宗汉的介绍下在联合会内从事文秘工作，也正是因为这样的职务之便，王会悟和李达才能将中共一大参会代表安置在博文女校内住宿。

1921年10月，陈独秀和李达准备在《新青年》之外，再创立一刊名为《妇女声》的刊物，这本刊物也是在徐宗汉的同意和支持下，才作为上海中华女界联合会的机关刊物得以顺利出版，《妇女声》也成为中国共产党领导下最早的妇女刊物之一。

1922年2月，李达和王会悟在中共党组织的委托下与徐宗汉展开合作，以上海中华女界联合会的名义创办了上海平民女校，王会悟任徐宗汉的秘书。在创办这所学校的过程中，大量的组织协调工作均由徐宗汉承担，并资助了部分经费。这所学校不仅是由国、共两党合办的女学，也是中国共产党创办的第一所培养妇女干部的学校，陈独秀、李达、陈望道等都曾到校任课或作政治报告，并培养出王剑虹、丁玲、钱希钧等优秀的女性人才。

第一次国共合作期间，徐宗汉和廖仲恺、何香凝等国民党左派人士，真诚拥护孙中山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成为中国共产党人的挚友。第二次国共合作期间，她对抗日战争中由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的英勇斗争由衷地表示钦佩。在重庆时，徐宗汉还经常接触共产党人，她与周恩来、董必武、邓颖超等时常走动往来，并曾委托周恩来、邓颖超给当时正在延安抗大学习的黄兴幼子黄乃带去生活用品和书信。由此可见，她们之间的革命友谊非同一般。

徐宗汉的爱国之情怀、革命之坚定、思想之进步，得到我党和社会各界进步人士的高度评价。2011年，在纪念辛亥革命100周年之际，徐宗汉被家乡选为“百年最具影响力珠海女性。”

她的事迹受到社会褒奖和高度赞誉

作为我国较早寓教于农的社会救济性质的农场之一，宣城茆儿冲农场的创办，使学生理论联系实际，从实践中得到真知，既能勤工俭学，培养造就人才，又能为社会创造财富；另一方面，有了农场的依托，贫儿教养院越办越好，可以说是互为依托，相得益彰。因此，这在当时受到社会的普遍赞誉，国民政府文官处曾专颁公函，明令褒扬徐宗汉功绩。

1944年6月3日，国民政府文官处明令褒扬徐宗汉公函

据史料记载，贫儿教养院还是一所进步学校。1931年2月至10月，时任中共南京市委副书记兼组织部长的李耘生化名李涤尘，进入贫儿教养院任历史教员，并在院内创建了中共党支部，恢复和发展了大革命失败后受到破坏的中共南京地下党组织。11月，李耘生被任命为中共南京特委负责人，领导江宁、江浦、句容、溧水、溧阳等地党的工作，秘密恢复和发展党的力量，

但到了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一切都遭到了破坏。不久后日军占领宣城，当地百姓纷纷逃离家园，蔡乾九去了云南，章祥斋避难于双桥小村。为了支撑农场事业，徐宗汉派出了黄兴旧部陈冶青来到宣城农场收拾残局，主持场务。但这时章祥斋年老体弱，已经无力协助陈冶青了;而随着日军的再次占领宣城，农场的恢复工作更加无法进行，陈冶青只得离开。不幸的是，1944年3月8日，徐宗汉因咯血病于重庆去世，宣城茆儿冲农场从此便一直无人过问。

直到抗战胜利后的1946年秋，徐宗汉之子、时任国民政府外交部礼宾司司长的黄一美，遵照母亲的遗嘱从南京来到宣城农场，意欲重振先人事业。黄一美看到，虽久经战乱，农场荒芜，但田园、山林、湖泊的旧迹仍在。回到南京后，他就想将农场的土地、山林、湖泊移交给政府社会部门管理，以便继续造福于社会。但有关部门派人前来察看后认为农场荒废太久，没有人力物力去开发利用，就没有接收。黄一美只得另行委派原贫儿教养院孤儿出身的卢绳圃，到农场主持恢复工作，直到1949年4月宣城解放后，卢绳圃才离开农场。

新中国成立后，宣城相关部门将这一带地方辟为国营高立洪林场，使之得以继续造福于社会。

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原卫东乡政府曾在旧址上立碑纪念。原宣州市政府1986年11月又在此立碑，公布这里为“贫儿教养院宣城农场旧址”，以纪念它往昔的辉煌与历史。

附注：1932年，辛亥革命前辈黄兴的学生、时任安徽省第九行政区督查专员兼宣城县长的周君南，向黄兴夫人徐宗汉推荐选择茆儿冲作为“开国纪念第一贫儿教养院”实验农场后，又推荐当地名医、全国红十字会会员章祥斋参加建场事务。因章祥斋系地方宿儒，急公好义，乐善好施，在地方深孚众望，利于开展工作。故徐宗汉当即前往新河庄章家拜访，经过长时间唔谈，章先生被徐宗汉忧国爱民的行为所感动，表示愿意效劳，并捐助银元3000元、山地16亩作为创办基础。后来，徐宗汉特邀章祥斋到南京做客，并参观了“开国纪念第一贫儿教养院”，章祥斋回到宣城即受聘为教养院的院董，协助院教导主任兼农场场长蔡乾九主持场务。（摘自《江淮文史》杂志郭静洲“设在宣城的开国纪念第一贫儿院实验基地”一文。）

（作者系水阳镇政府退休干部、宣城市散文家协会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