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调味品：古罗马人明知铅危害很大，为何仍在生活中广泛使用？

1983年发表在《新英格兰医学杂志》上的一篇文章引发了一场已经休眠了近二十年的辩论。文章指出了“铅中毒导致了罗马帝国的衰落”。虽然在读者间引起哗然，但历史学家并未太在意这个研究结果。他们认为古代罗马当局并非不知道铅中毒的后果，但它在罗马帝国中只是地方性的，铅中毒并没有能影响到一个国家衰亡的程度。职业医学和考古学专家沃尔德隆（Waldron）也批评撰文人的结论太过于武断，没有足够的数据做支撑。他认为罗马帝国的衰落是一个极为复杂的现象，将其归因于一个单一的原因是不可信的。

很多人认为，铅中毒是罗马衰亡的一个重要原因，长期摄入铅元素导致罗马士兵面对强敌无一战之力

铅并非以元素状态存在，罗马人经常将其视为制造水管和水槽的理想材料

铅（Pb）并非以元素状态存在，而是银矿开采的副产品。从方铅矿（PbS，硫化铅）中提取并压碎并冶炼，然后罗马人将其放在一个风箱中进一步提炼，通过风箱中的强制空气鼓风让炉内温度变得更高。氧化铅被吸收了，在称为“杯状化”（来自用于收集金属的铜杯）的过程中留下了微量的银。然后，通过将其再次与方铅矿冶炼来回收铅本身，氧化铅与硫化铅结合形成金属铅和二氧化硫（2PbO + PbS = 3Pb + SO 2）。这种矿石非常丰富，在不列颠尼亚有很多裸露的矿。融化以后，铅很容易延展且熔点低，是生产水管的理想选择，水管是由用各种直径的轧制薄板制成的。铅板还与混凝土一起用于衬砌罗马渡槽的水渠。事实上，流过铅管中的水是有一定毒性的，因为铸造铅管的白铅（PbCO 3，获得碳酸铅）对人体是有害的。

铅造水管

但幸运的是，略带酸性的雨水会将二氧化碳溶解，形成稀溶液，然后与氢氧化钙（熟石灰，火山灰和骨料组成罗马混凝土）反应，形成碳酸钙（CaCO 3）。来自阿尼奥河的水硬度特别高，该河为罗马的两个主要渡槽Aqua Anio Vetus和Aqua Anio Novus供水。在尼姆，碳酸钙的累积量（就是水垢）每年增加约一毫米（每个世纪约0.1米），积年累月使得加尔省水渠的水道收缩到只有其原有宽度的三分之一。

铅

从一个角度来看，渡槽中的碳酸钙沉积物（水垢）可以防止腐蚀，并且可以防止铅进入水中。因为没有水龙头可以关闭，所有水是常年流动的，因此并不会与金属长时间接触。而且大多数由其渡槽带入罗马的水都被用来提供公共浴池的。

罗马人慢性铅中毒的可能原因是消费defrutum和沙巴

【古代罗马美食中，Defrutum是一种发酵的煮葡萄汁。在那个还没有白糖的时代里，蜂蜜是唯一的甜味剂。为了增加甜度，罗马人在铅容器中煮葡萄汁，这就是铅糖。但这对健康是有害的，会导致慢性铅中毒。】罗马人最常使用青铜大锅（铜和锡的合金），而不是铜锅。一般来说，短时间的煮沸并不会污染果汁。但是，青铜的成分是用10％铅和锡制成的青铜合金，而且他们记录了当铜制容器涂有鹿角（一种铅合金）时，食品的味道更佳。

罗马人的青铜头盔，事实上，他们还有很多青铜工艺品

这种鹿角正是醋酸铜（铜绿），一种苦味盐，最早由亚里斯多德的学生西奥弗特斯图斯描述，它是由乙酸与氧化铜反应。在商业上，它是通过将铜板暴露于浓醋或酸的葡萄皮和酒渣的酒糟中制成的。乙酸还与氧化铅（锂离子）反应生成另一种金属盐：乙酸铅或铅糖。尽管像糖一样甜，但实际上却几乎没有增加果皮的甜度，增加甜味正是铅。

罗马人喝的葡萄酒

一个混合双耳罐的酒，所得到的比例将是乎21mg / dL，铅含量的比例如此之高以至于难以置信。这个计量下肯定会引起铅中毒的症状，这超过了正常人体允许吸收剂量的30倍。【g / dL是微克/升，根据美国卫生与公共服务部的报告，血铅水平为100 g / dL的成年人存在大脑和肾脏的损害。胃肠道症状，例如绞痛，水平约为60 g / dL；贫血水平为50至80 g / dL；神经系统症状水平为40至60 g / dL；精子数量下降到40至50 g / dL；孕妇血铅水平为10至15 g / dL会增加早产，低出生体重和智力发育受损的风险。对儿童的生理侮辱甚至更大。】

用来煮酒的青铜大锅

罗马贵族每天要喝两升酒，因此每天平均摄入的铅量为180微克。他进一步估计从所有来源吸收的铅的总量为每天250 g，血液中的铅浓度为50 g / dL ， 即便罗马皇帝都是如此。实际上，没有办法量化罗马贵族实际吃喝的东西，也没有办法确定摄入的铅和血铅水平之间的变化关系。大量罗马贵族每天摄取的食物和饮料中的铅含量过多，使他们有铅中毒的风险。在酿酒过程中，劣质葡萄被搁置起来，以备不时之需。这种“酒”是在冬天发行的，它是由葡萄皮和果肉与水混合制成的，并进行了第二次压榨，带有苦味。如果不与水混合，苦味是无法忍受的，没人愿意喝这样的酒。贵族每天喝的两升酒中，如果将它们与水混合在一起，则只有三分之二的酒了，这无疑降低了铅的摄取量。

罗马贵族的美好生活，历史上有人认为，这种糜烂的生活导致铅元素大量摄入人体，并影响了罗马贵族的认知和生

早在二十年前，铅中毒就被视破坏罗马文化的主要因素，并威胁着贵族们的认知和生育能力。但是，历史学家们驳斥了这一主张，他们认为罗马贵族的衰落是因为不愿结婚和抚养孩子。在公元前18年和公元9年，奥古斯都曾试图促进婚姻和鼓励生育。然而，婚姻和抚养子女并没有变得更加频繁，一些专家否认了铅摄入对生育的影响。没有必要怀疑罗马统治阶级中婚姻不育的发生率可能比其他群体要高得多。他们发现罗马的平均铅负担并不比巴伐利亚奥格斯堡的军团营地和省会高得多。在英国，骨骸中铅的含量甚至比罗马还要高。

罗马人明知铅的危害很大，却仍然在生活中广泛运用这种元素

当然，罗马人知道铅是危险的，即使他们没有将铅与炊具或沙巴的制备联系在一起。普林尼就曾经描述过铅炉的“有害和致命的蒸汽”（二氧化硫），还谈到铅矿附近发现的水的有害作用及其对人体的影响。关于急性铅中毒的最早描述在公元前二世纪中叶，尼康德（Nicander）谈到“闪闪发光，致命的白色铅，其新鲜颜色就像牛奶一样，泡沫四处泛滥”。诗人描述了嘴巴起泡沫，舌头粗糙，嗓子干，干呕，发冷，妄想和压倒性疲劳。但是，如果铅中毒是地方性流行的话，那时候大概就已经注意到了。直到公元七世纪初，拜占庭的医师埃伊纳（Aegina）的保罗（Paul of Aegina）描述了慢性铅中毒（尽管他并未将其症状与这种疾病联系起来）。

Defrutum只是增甜或保存潜在酸味葡萄酒的几种补救措施之一。除此之外，树脂、草木灰、海水、以及大理石粉也都被加到葡萄酒当中，甚至在果皮中还添加了肉桂香脂和藏红花等芳香香料。普尼（Pliny）抱怨说：“现在，即使是贵族也不能拥有纯正，纯净的葡萄酒，有很多毒药被用来强行加入葡萄酒中以适应我们的口味，对此我们感到惊讶。这非常的不健康！” “我们的商业信誉低落到只卖出葡萄酒的名称，将葡萄酒倒入桶中就被掺假的情况非常普遍。”哥伦列拉认为：“任何可以保存而没有任何防腐剂的才是最好的葡萄酒，也不能与之混用以掩盖其自然风味，因为这种葡萄酒是最优秀的，通过其自身的自然品质给人带来愉悦的感觉”。

正在喝葡萄酒的罗马人

“通常，所有未混合和简单的葡萄酒都更易于消化且对胃有益。它可以促进食欲，具有营养，促进睡眠并有着非常好的颜色”一个人应该适度饮酒，并且（因为酒精是利尿剂并且使身体脱水）在饮酒前后都要喝水，“因为它为避免醉酒带来疾病有一定帮助。”因此，最好的品酒是纯正的，大概就是贵族所喝的酒，也被认为最有可能导致铅中毒。罗马贵族们摄取的主要铅源远不只是通过葡萄酒和铅管输送的水，而是由当时的美食家用果渣制得的精美的酱汁。

罗马贵族

“主人不如仆人强大，健康不佳，承受劳动的能力低，农村的人比那些在城市长大的人要强大得多。相较于那些精打细算的人，他们的饮食要合理；而一般而言，前者更容易遭受痛风，水肿，绞痛等困扰”

“相反，吃最便宜的食物的人最强。确实，您可能会注意到，奴隶通常比主人强，乡下人比城市人强，穷人比富人，能够更努力地工作，不那么疲倦。”“的确，吃最便宜的食物的人最强。因此，奴隶通常比主人更强大，乡村人比城市人强，穷人比富人强。此外，吃便宜食物的人可以工作努力工作，减轻工作疲劳，减少那些吃昂贵食物的人生病的机会。此外，他们更能忍受寒冷，高温，缺乏睡眠等。”穆索尼乌斯（Musonius）本身就是那个时代的贵族，是那个时代的目击者。他是家庭的绝对主人，他在仆人旁边工作，与他们同住，吃同样的面包，喝同样的酒。

强壮的罗马奴隶

罗马自上而下沉迷于“铅”，虽然有所不妥，但无奈诱惑力太大

他的记录从微观上反应了罗马社会贵族的生活状态，铅糖对于缺乏甜味剂的人群是一种致命的诱惑力，适当的甜味能让人体释放多巴胺，感受到一种幸福的感觉。而在那个时代，甜味是昂贵的且不可多得的，虽然铅糖本身没有生理上瘾性。但是在白糖被大量引入以前（这要等到西班牙了在马德拉群岛大量种植甘蔗了），铅糖一直像一个魔鬼一样的诱惑着人们。报着少量食用并无大害处的理论，这种想法就像今天的新型毒品一样危害着人群，少量确实无害，但是多巴胺并不能分辨这种有毒物，它会不断的分泌刺激你，鼓励你去继续获得，直到产生更大的危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