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能真的回归欧洲大家庭吗？｜毅老读书

我是谁?对一个人来说，这是哲学问题；对于一个国家，却是第一要务的战略问题。当然，只有很少的国家会被这个问题困扰，而俄罗斯无疑是最典型的一个，并且至今都还没有彻底解决掉这个问题。

俄罗斯之所以存在这个问题，有历史、地理、民族等方方面面的原因。

在历史上，在君士坦丁堡陷落、俄罗斯人接过东正教大旗之前，他们被西方，尤其是欧洲，视为蛮夷，并非“自己人”。

在民族上，西方评论家至今仍在说：俄罗斯人的血液里有着抹不去的鞑靼人的痕迹，这是他们的耻辱。

在地理上，俄罗斯横跨欧、亚两洲。俄罗斯的国徽是一只双头鹰，喻意着它同时注视着东西两个方向。

从彼得大帝到叶利钦、普京，俄罗斯人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跟随、融入西方，但是从未获得他们期望的认同和接纳。这造成了俄罗斯民族性格中孤独乖僻的一面。

多数历史时期，俄罗斯人倾向于认为自己生活在一个总体来讲并不友善的世界。因此，向西方靠拢还是与其保持一定距离，成为俄罗斯最为重要的战略选择。近几十年来，俄罗斯也是经历了一个从前者渐渐后退的过程。

历史上影响俄罗斯战略选择的地理因素，需要从其本土地理和相对位置两个方面来考虑。比如：俄罗斯足够大，因此从库图佐夫到斯大林，俄罗斯的历届领导人，全都抱着用空间换时间的战略思维。

战争中俄罗斯并不太在乎一城一地一山一河的得失，并且历史上很少有哪个国家像俄罗斯这样在领土这样的重大问题上大进大出。苏联解体，俄罗斯就差不多丧失了五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

历史上俄罗斯在追求其国家安全方面，毫无疑问的是在真正的“摊大饼”。俄罗斯本土是它的战略安全核心，乌克兰、白俄罗斯等是内围，而东欧国家则是外围。

所以说，俄罗斯在多数年代中是一个政治整体，但它的安全指标却并非铁板一块，目标一致，而是分层次、分内外远近的。

从19世纪中期三次瓜分波兰，到冷战时期的东欧卫星国，俄罗斯对于东欧的态度是：能取则取，不能守就退回本土。所以说，东欧国家对于俄罗斯的意义，在于进一步增加其战略纵深，而这个纵深一般来讲也是随时在变化中的。

乌克兰、白俄罗斯那一圈属于有效管控范围，但本质上仍然只起到阻滞入侵之敌的作用。在两次世界大战中，这里都曾经被德国占领大部分，只因为他们并未实行最坚决的抵抗。

只有当战火燃烧到俄罗斯本土，誓死抵抗才成为最迫切的需求，于是抵抗侵略达到最强烈的程度，即拿破仑在莫斯科，希特勒在列宁格勒、莫斯科、斯大林格勒所遇到的情况。

事实上，十月革命后的内战时期，红军也是立足于坚守俄罗斯本土的欧洲部分，而当时的乌克兰、白俄罗斯包括乌拉尔、西伯利亚几乎全在叛乱者控制之下。

对于俄罗斯人来说，只要守住俄罗斯本土，就能取得最后的胜利，至于外围甚至乌克兰、白俄罗斯的得失则并非生死攸关的事情。俄罗斯的国策一直是：最大限度地开发其地理上的战略纵深优势。

从沙皇时期到冷战年代，俄罗斯人持续不断地向西伯利亚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财力，于是西伯利亚大铁路于1905年最终建成，这被认为是改变世界战略格局的大事情。事实上，如果这条铁路能够早一年建成通车，俄罗斯不至于在俄日战争中输掉。

冷战年代，西伯利亚的蛮荒之地陆陆续续出现了城市群和工业基地，并且修建了贝阿铁路作为西伯利亚大铁路的替身，而这条铁路沿途荒凉，几乎没有像样的城市，所以说这完全是俄罗斯的一种军事考量。

俄罗斯重中之重的战略问题在于弄清楚“我是谁”，当其自认为找到答案后，从彼得大帝在涅瓦河口亲自建起第一座小木屋并环绕修筑成彼得堡之后，打通通向温暖海洋的出海口，一直是俄罗斯人孜孜以求的战略目标。

俄罗斯这个国家的整体纬度相当偏北，冬季气候尤其恶劣。这一点，既可以帮助他们战胜侵略者，也的确使其感到一种融入骨子里的深深的孤独，并且这种孤独感并不真的完全是心理因素，更多的是自身所处地理条件使然。

俄罗斯其实并不缺乏海岸线，尽管绝大多数都是荒凉海岸，但也不乏良港。然而致命的是，俄罗斯缺乏安全、开阔的出海通道。换句话说，俄罗斯进入各个大洋的必经之路，几乎全都掌握在别的国家手里。

出波罗的海，需要经过丹麦海峡，再前边是英国人控制的北海；出黑海，土耳其海峡的主人却是土耳其人；出太平洋，则受到东亚岛链阻滞，其间只有一些狭窄的水上通道。

波罗的海强国林立，彼此倒是打过几次仗，胜胜负负，实在打不动主意，俄罗斯只好从黑海方向想办法，发动了多次对奥斯曼土耳其的战争。至今十次俄土战争，也是各有输赢。

19世纪中期，眼看就要把当时的土耳其人彻底打垮，却引来英、法两国干涉。这就是第九次俄土战争，也即克里米亚战争。1856年的这一场克里米亚战争打下来，俄罗斯的土耳其海峡之梦破碎。

俄罗斯又想从太平洋方向寻求突破，但在1905年对日战争中失去旅顺基地，雄心又告破灭。

中亚是俄罗斯通向温暖海洋的另一种可能的选择。但是在殖民时代，英属印度拦住去路，英国亦曾不止一次表示过保卫阿富汗的决心。

冷战年代，1979年的阿富汗战争被西方视为俄罗斯对印度洋航线的严重威胁，并因此投入大量援助，导致俄罗斯在这场战争中也是灰头土脸，尽管当时苏联可能并无威胁印度洋航线的用意。

俄罗斯人在陆地上，尤其是欧洲方向嬴多输少，然而接近温暖海洋的诸多努力却几乎无甚胜绩，虽说这可能是一种命运或者说宿命，实际上却是其主要对手们心里分得清楚：

陆地上爱怎么折腾随你；若想漂洋过海，过界可就对你不客气。事实上，克里米亚战争就证明了，即便是陆地战争，俄罗斯人也并非不可战胜。

俄罗斯的确是一个大国，不仅国土面积大，而且其拥有足够的战略纵深，而这又是其国家安全的根本保证；然而，它的地理方面的局限又决定了俄罗斯不太可能成为一个在多数历史时期自我期许的那种具有全球影响力的决定性国家。

如果非要抬杠，说冷战年代是个例外的话，那么那个时候俄罗斯所依赖的也更主要是意识形态方面的资源，而不是其本身的强大力量，更非由于其“优越的”地理位置所形成的特殊优势。

地理劣势使俄罗斯这个国家似乎永远处于一种事倍功半的尴尬境地。不信？咱继续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