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轰动一时的开棺验尸：16岁的告状少女，一夜天下闻名

文/快哉风

影视剧里，开棺验尸似乎是古代清官断案的常用招数，但在真实的历史上，开棺验尸极其罕见。

中国传统风俗讲究入土为安，所谓盖棺论定，尤其对于死者家属，开棺让亲人骨骸重见天日，是一件耻辱之事。清代志怪集《里乘卷》里有云：“开人之墓，启人之棺，翻覆人之尸骨，死者何辜，遭此荼毒！”现实中，一旦有官员敢于开棺验尸，势必要遭受家属、宗族的种种抗议和阻挠，要冒极大的风险，有可能乌纱帽落地。

今天，来说一起民国时期的奇案，一次万众瞩目的开棺验尸，轰动了半个中国。

故事的主人公叫杨三娥，是河北滦县甸子村一个雇农的小女儿，当时16岁。她兄妹四人，父亲和哥哥在外打短工，两个姐姐已经出嫁，其中二姐嫁给了本县高家庄的土豪六少爷高占英。高占英的父亲高贵章因为开办磁器厂而发家，是当地首屈一指的暴发户，而在发家前，高贵章只是个小商贩，和杨家门当户对，所以两个孩子自幼定了亲。

1918年农历3月13日，高家来甸子村报信，说杨二娥昨夜得急症而死。惊闻噩耗，杨母带着杨三娥前去吊丧。见到二姐遗体后，细心的杨三娥发现二姐的右手中指用布包扎着，嘴角还有血迹，下身则塞了很多石灰，心里生了怀疑，要求仔细检查。高家一口拒绝，当即入殓，草草埋葬。

此后几天里，有几个好心的邻居告诉杨家，杨二姐早些天还好好的，有人还听到当夜高家传来女子哭喊声。杨三娥坚定了姐姐是被害的想法，求周永清律师代写了诉状，立刻动身到县政府告状。

一个年仅16岁的农家少女，为何敢孤身去县城告状？原来杨三娥自小喜欢听戏说书，胆识过人，她对劝阻她的人说：“古代还有秦香莲告状呢，现在是民国，我有何不敢？大不了死在大堂上！”

当时的滦县政府，代行县长职务的是帮审牛楚贤。此人虽然读过法律学，却是个见钱眼开的主，一看到这桩官司牵涉到富户，知道捞钱的机会来了。

果然，高家听说杨家告状，慌了手脚，先是愿意以20亩地和一头牛为赔偿，让杨家撤诉。遭到拒绝后，托关系给牛楚贤送去了贿赂——两次共送去了1000块白花花的大洋。

受了高家贿赂后，牛楚贤当庭斥责杨三娥诬告，高家又收买了村医，出具了一份证明，咬定杨二姐是血崩而死。眼见官司难胜，第三次开庭时，性格刚烈的杨三娥怀揣一把剪刀，当庭拿出要自杀。这一下，牛楚贤也吓了一跳，如果被告真的当庭自杀，他脱不了干系。但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只有和高家穿一条裤子。于是，他昧着良心宣布，杨三娥属于“无端猜疑，无凭无据”，让高家赔付杨家打官司的路费150块大洋和解了事，称两家讼案已断，当堂销案。

杨三娥欲哭无泪，知道滦县已经暗无天日，决定上告到天津。

杨家的冤情得到了很多人的同情，杨家宗族里的每一户资助了一块大洋，帮忙写状子的周永清律师推荐了天津的大律师徐维汉。杨三娥到了天津，找到了徐维汉，这个律师人很正直，连夜写了一份详尽的诉状，要求开棺验尸，辨明真相。

天津高等检察厅受理了此案，但声明开棺验尸必须“双方具结”，杨三娥一口同意，说如果验尸证明我二姐是被害死的，就枪毙高占英，如果不是被害死的，就枪毙我！

这时，一个重要人物出现了，他就是当时的天津高等检察厅厅长杨以德。

杨以德是袁世凯的亲信，五四运动中曾镇压过天津爱国学生，但是，他在执掌天津警务时期沽名钓誉，做过不少善事，被人捧出个外号叫“杨青天”。

得知此案的由来后，杨以德来了兴致，亲自起身滦县前往调查。当地老百姓见到天津的大官亲来查案，纷纷主动汇报线索，很快，这起案件的脉络被查得一清二楚。

原来，高家六少爷高占英是个花花公子，一直想休掉杨二姐重新娶妻，经常打骂虐待妻子，后来他和五哥新娶的小妾金玉勾搭成奸，见杨二姐和他吵闹不休，终于动了杀心。一个邻居作证，他在当夜解手时，听到高家有女子惨叫，他爬上墙头看到高占英手持刀子的背影。

有了人证，只差物证。杨以德命令将高家众人拘押起来，到了七月初二这一天，正式开棺验尸。

开棺验尸是件大事，震动了四乡八里。当天，村子里人山人海，将坟地围得水泄不通。杨以德带着警察，在坟地上搭起凉棚，等待工人挖开坟墓抬出棺材。

打开棺材后，臭气熏天，此时的杨二姐尸体已经腐烂，法医验出尸体上有多处刀伤，但不足以致命。最后，法医在杨二姐下身石灰处发现可疑，用镊子进入下腹部触到硬物，竟然拽出一柄尖刀。原来，这才是高占英杀人的致命一刀，而且高占英穷凶极恶，索性将凶器塞进死者腹部，试图靠下棺入土永远埋葬真相。

现场轰动了，围观众人高声大骂高家凶残，大骂牛县长无耻。

杨以德破了案，非常得意，将主犯高占英抓回天津候审，不久，直隶高等法院判处其死刑，高贵章、金玉因已潜逃，俟捉拿归案后另行处治，原滦县代县长牛楚贤呈报省政府予以严惩。

但是，事情还没完。高家又花钱找关系试图拖延死刑，所以死刑判了后迟迟没有执行。杨三娥和哥哥生怕有变，就在天津打工为生，苦苦等待最后的行刑期。在此期间，发生了一件事，终于促成了死刑的执行。

一个人，写了一部戏。

著名剧作家成兆才激于义愤，连夜写出了剧本《枪毙高占英》，这也是我国第一部评剧现代戏。这部戏除了几个官方人物外，剧中人物全部使用真名，在当年是独一份的新鲜和抢眼。这部戏首先在哈尔滨的“庆丰茶园”首演，立刻引起轰动，随后在滦县、唐山、天津、北平等地演出，场场轰动。一时间，“枪毙高占英”成为时人的呼声，后来，这部戏被改为《杨三姐告状》，至今还是评剧的经典曲目。

在社会舆论的重压下，1919年10月6日，直隶高等审判厅将高占英执行了死刑。至此，杨家大仇得报。

作为轰动一时的义烈民女，杨三娥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后来她嫁人生子，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在文革时遭受过不公平的待遇，到了上世纪80年代，担任唐山市政协委员、滦南县政协委员，1984年病逝，终年83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