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复兴为什么会发生?哪枚硬币该给凯撒,又哪枚硬币该给上帝

发布时间:2023-07-07 08:50:40 发布人:hao168

一群欧洲土包子,在弱鸡意大利的引领下,突然搞起了文艺范儿。这是文艺复兴表层现象。威信扫地的天主教会,为了重拾威信、找回面子,于是搞了一场文化运动。这是文艺复兴的底层动力。教会威信扫地、文化一片沙漠,这

一群欧洲土包子,在弱鸡意大利的引领下,突然搞起了文艺范儿。

这是文艺复兴表层现象。

威信扫地的天主教会,为了重拾威信、找回面子,于是搞了一场文化运动。

这是文艺复兴的底层动力。

教会威信扫地、文化一片沙漠,这就是当时的欧洲。但是,怎么突然冒出了一大批文化大牛呢?当然,还有一个时代契机或历史背景。因为拜占庭灭亡了,大批饱读诗书的东罗马学者跑回欧洲。

所以,文艺复兴,究其原因就这三个:意大利引领时尚、天主教文化运动、东罗马的学者被奥斯曼赶回欧洲。

接下来,咱们开始讲故事。

欧洲的中世纪,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在中国,文化与政治是合流的;在欧洲,文化与政治是分开的。信仰属于上帝、世俗属于国王。但君权神授,所以国王也得听罗马教会的。

国王肯定不愿意听。

但秦始皇在牛,他也要泰山封禅。啥是封禅?就是向天地汇报工作。人世间的王,也要在天地面前推金山、倒玉柱。但是,中国把天地给虚化了,颛顼大帝又绝了天地通,然后君权神授就只有君了。这是啥意思?

信仰是有的,手段是神道设教、对象是苍天大地。但至于天地是什么,“未知生、焉知死”,别没事去杞人忧天。这就不是你该问的事。那我能去祭祀天地,然后直接领会天地的指示吗?想也别想。颛顼大帝的时候就给你限死了,祭祀天地这事就是君王的专利。阿猫阿狗统统靠边儿站。这就叫绝天地通。别说你去祭祀天地,就是没事仰观个天象,也是诛九族的大罪。

但是,欧洲的天地却没有被虚化,而是固化了、实化了。这个固化、实化的东西,就是天主教。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日子,行吗?

行,但钱咋办?哪枚硬币该给凯撒、哪枚硬币又该给上帝?中国的天地是虚化的,两枚硬币都是皇帝的。欧洲的上帝却是有实际载体的,你必须得说清楚教会能分多少钱。那教会到底能分多少钱呢?

“南朝四百八十寺”,这是中国。而欧洲比这要严重得多。哪个王国里都有数不清的教堂,还划出各个教区,这就不是四百八十寺的事儿了。有教堂、有教区,就要有主教。国王说我派我小舅子去当个主教行不?教皇说不行,我还有好几个干儿子呢,你小舅子靠边儿站。这就不是钱的事了,而是权的事。所以,教皇跟国王肯定得打起来。

先说他们怎么分钱,再说他们怎么打架。

因为君权神授了。所以,就不是天主教会能分多少钱的问题,而是国王还能剩多少钱。

教会对世俗世界的经济掠夺,堪称敲骨吸髓,比秦始皇和隋炀帝狠得多。

一个是教士的治外法权。教士是神的仆人,所以就不可能任由世俗的国王去处罚,只能交给教会内部处理。这跟钱没关系,但教会要收钱就必须抬高教士的地位。否则,就没人替他收钱。

一个是主教的任命权。这个必须是教会说了算,谁任命的主教就给谁干活。关键是主教第一年的薪水,要全部交给教会。这就不是权的事,而是钱的事。

一个是信徒缴纳的十一税。这就是一笔大钱了。国王们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大的一笔钱全都交给了教会。而且,是年复一年的交。其效率要比编户齐民的中国王朝高出好几个段位。

但是,这还没完。后来,教会发明出了一个炼狱的概念。简单说,就是人死之后要先到炼狱里受苦,等着最后审判。要等多久?500年。有零有整、神乎其神。但这还只是平均数,作恶多的就要多等几年。而且,教会还各种编故事,什么油炸、水煮、火烤全都要在炼狱里来一遍。

所以,大家肯定想着怎么少等几年。于是,教士们出动了。少等几年也不是不可以,但要交钱。而要交多少钱呢?教会的精细化服务就上演了。你捐几亩地,能给你减个几十年;你捐两块面包,也能给你减个一百天。

中国的初税亩、编户齐民、均田制,说白了都是国家从老百姓手中收钱。但是,你把这些制度跟欧洲教会比一比,中国的皇帝肯定惭愧致死。我费那么大劲,才十税一、十五税一、三十税一。而教会玩个概念、讲个故事,就把欧洲老百姓搜刮得底儿朝天。关键是这帮人肯定不会想着怎么偷税漏税。所以,在信仰面前,什么制度先进、什么兵强马壮,全都歇菜。

这么收钱,教会到底收了多少钱呢?

16世纪的时候,英国每年有25%的收入都给了罗马教会;罗马教会在英国的教产占了三分之二。如果你想象一下罗马与伦敦有多远,再想象一下中间还隔着大海,你就知道教会的统治能力有多强了。

但是,英国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每年有40%的收入要送给教会。而且,在神圣罗马帝国里,都不是钱的事,而是权的事。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是选举产生的,而七个选帝侯(皇帝候选诸侯)里就有三个是罗马教会任命的主教。

所以,接下来就一定要打架。凯撒的归凯撒、上帝的归上帝,但现在是凯撒穷得叮当山响,而教会却富得流油。你这是不给凯撒留活路。

公元1073年,被教会压榨最恨的神圣罗马帝国终于在沉默中爆发了。皇帝亨利四世宣布:以后的主教全都由皇帝任命,罗马教皇靠边儿站。主教是谁任命的,那十一税就交给谁。所以,主教任命权,既是权的事,也是钱的事。

教会一看,神圣罗马帝国这是要造反啊,而且是造上帝的反。这还了得。于是,教皇格里高利七世立即出手,绝不惯着。

要教训,那教皇会发动十字军攻打神圣罗马帝国吗?根本不用这么费事。教皇格里高利七世,直接宣布:开除亨利四世教籍,即“绝罚”。然后,亨利四世就带着老婆孩子跑到卡诺莎城堡跪地求饶了,皇帝一大家子人在雪地里跪了三天三夜。

在上帝面前,人世间的王,就是这么怂。但神圣罗马帝国也太怂了吧。之所以怂,是因为神圣罗马帝国“既不神圣、也不罗马、更不帝国”。因为神圣的是教会,罗马属于教皇国,而一盘散沙的局面,也就谈不上帝国了。

但接下来,与教皇扳手腕的人,就不怂了。因为这家伙是法国国王。虽然也不神圣、更不罗马,甚至连帝国都谈不上。但法国的凝聚力却足够强,法国国王是说了算的国王。

1305年,法国国王腓力四世派了一支人马,冲到教皇国,就把教皇猛揍一顿。教皇被打成重伤,随后含恨而死。接着腓力四世又指定了一个法国主教当教皇。这时候,教皇就成了法国国王的儿皇帝。但还不算完。腓力四世又把整个罗马教会迁到了阿维尼翁。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不高兴了就去把教皇揍一顿。这就是天主教会奇耻大辱,史称“阿维尼翁之囚”。而“阿维尼翁之囚”一直把教会囚禁了70多年。

惨到这种地步,教皇和罗马教会自然威信扫地。1362年,教皇乌尔班五世派特使到米兰,要把米兰主教免掉。结果,特使竟在米兰被逼着当众吃下教皇的的训谕,丝带、羊皮纸、封印,一样不落,全让特使给吃了。

1377年,罗马教会好不容易迁回罗马,却又整出一波三教皇的闹剧。教会代表信仰,但教会垮成这幅德行,就说明只靠信仰已经无法维持教会的威信了。关键是威信扫地之后,教会也没钱了,只能依靠出售圣职来维持收入。这就是卖官鬻爵、教会腐败了。

所以,教会一定要想办法。而1453年的时候,东罗马帝国灭亡了。一大批饱读诗书的东罗马学者,跑回了欧洲。于是,教会看到了机会,这个机会就是文化。信仰不行了,那就靠文化。不管什么手段,只要能够重建教会权威就行。简单说,这时候教会的目的就是把古希腊、古罗马的文化给复兴起来,而自己要建立一个文化创承人的人设。这就是文艺复兴的由来,也是文艺复兴的底层动力。

理解了底层动力,也就知道文艺复兴为什么能够搞起来了。没有力量在背后推动,一场运动根本就搞不起来。

文艺复兴,在1450年前后就有了苗头。罗马教会在1481年开始重建。到了1503年,朱利叶斯二世当选教皇。到这个时候,文艺复兴才开始迎来它的巅峰。

但为什么是意大利,或者说为什么是佛罗伦萨呢?文艺复兴就不能发生在英国、法国以及神圣罗马帝国吗?

一个原因是穷,另一个原因是因为穷所以各种刁蛮国王和刁蛮臣民。于是,在主要的几个欧洲王国,就没法发生文艺复兴。

就是到了16世纪的时候,英国一个镇子上也就有两个三烟囱冒烟。那其他人怎么做饭?地上挖个坑,坑上架口锅、坑下点上火,这就做饭了。即便是乡绅,住的也是泥巴草屋、睡的也是柴草垫子,墙上一个窗洞,就别提窗户了。甚至连枕头,都是木头做的。关键是只有产妇才有资格垫个枕头。吃饭的碗和盘子,也是木头做的。即便是钟鸣鼎食之家的顶级贵族,也就是吃饭的时候能用上锡铅合金的盘子。经济基础已经残破到这种地步,你还能指望什么文艺复兴。

英国穷,法国也好不到哪里去。不仅物质上穷,而且精神上则是对读书人充满鄙夷。在法国,学者这个词,就是骂人的话。因为法兰西只重武艺高强,对文艺充满鄙夷,认为文人都是下贱的。然后,你指望这么一群蛮族搞文艺复兴,那不是与虎谋皮吗?

在东亚世界,草原民族只要与中原文明交流久了。不管方式是战争的还是和平的,总会文艺起来。因为中原太文艺,肯定要渗到草原。而草原民族只要文艺起来,那就不好对付了。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这种人你咋对付?所以,后期的草原民族就越来越不好对付,因为人家也文明了。而在欧洲,法兰克蛮族、日耳曼蛮族,就无法无天地放飞自我了。信仰跟文化还是有区别的。这伙人接受了孟子的心,却没有接受荀子的礼。因为基督教只管输出信仰,不管输出“礼乐”。

那为什么当时的欧洲国家会这么穷?一个南朝四百八十寺就能把南朝搞到崩溃。而教堂遍欧洲、教会大捞钱,自然也就能把老百姓变成赤贫。你只输出信仰,却不输出文化,那只能在精神上驯服蛮族,却不能在文化上和文明上实现升级。儒家是文化在东亚世界变得内卷了,而教会则是信仰在欧洲世界变得内卷了。

但有一个地方是特殊的,那就是意大利。意大利为什么能够成为文艺复兴策源地呢?

一个原因是意大利一盘散沙的。小国林立,类似于中国的春秋时代。所以,思想文化就可以非常活跃。

另一个原因是意大利是个弱鸡。弱到什么程度?弱到不敢去打仗,因为大家都怕死。既然自己人不敢打仗,那就花钱请雇佣军去打。但是,拿着雇主的钱去打仗,这仗就没法打。你雇一拨人去打、我雇一拨人去打,然后两拨人就在战场上摇旗呐喊、擂鼓喧天了,但肯定不流血。打仗打成了集体群众表演。一场八个月的仗打下来,能死一两个雇佣军,都是常态。关键是这俩人,你都不知道咋死的。那还打个什么劲?你总得分出胜负吧。谁没钱了,谁就输了。打仗,打成了买卖。所以,在意大利,就是谁有钱、谁当老大,不服咱们打一杖,能把你打得当裤子。

再一个原因就是意大利的商业非常发达。小国林立并不耽误做买卖,关键是意大利的打仗逻辑也逼着这伙人去做买卖赚钱。特别是佛罗伦萨,竟然发展出了金融业。最赚钱的美第奇家族,承担了罗马教会各种十一税、捐赠以及赎罪券的生意,成了教会的御用银行家。

而就是意大利,主要是佛罗伦萨,接纳了大批从东罗马逃跑回来的学者。美第奇家族被称为文艺复兴之父,建立了欧洲第一个图书馆、建立了柏拉图学院、建立了雕塑学校。米开朗基罗、利比修士、波蒂切利、达芬奇,等等这些艺术家都成了这个家族的门客。

所以,关于文艺复兴的原因,也就出来了:教会提供了复兴的底层动力,意大利提供了复兴的主力战场,东罗马提供了复兴的人才支撑。但是,还为有一个原因是需要特别说明的,那就是大学。

1200年的时候,全欧洲的大学生也就一万人;1500年的时候,全欧洲的大学生则达到三万人。1300年代的时候,欧洲只有15所大学;1400年,是30所大学;1500年的时候,是62所大学。

这些大学都是干什么的?翻译曾经的古罗马的法典,从阿拉伯文翻译成拉丁语。为什么要干这种事?

一个是文化从高到底的自然流向,人家穆斯林世界明显比你更有文化,所以翻译经典也就成了必然。

另一个就是权力斗争。世俗皇帝要反对罗马教会,动武可以,但关键还是讲道理。而这个道理是什么呢?就是古罗马的法典。所以,最怂的神圣罗马帝国,干这件事就特别积极。教会发现世俗的国王这么干,那自己也行动了起来,也建大学、翻译古罗马时期的经典著作。于是,大学就越来越多,大学生也越来越多。而这些人也为文艺复兴提供了人才支持。所以,文艺复兴就不可能只是意大利的事儿,而是整个欧洲一起搞运动。

脉络之下还有脉络,地基之下还要地基,这就是历史。任何一场所谓的运动和历史事件,都不是孤立或突然发生的,更不会是穿越。

而一旦这个事件发生了,那到底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却往往不由初衷所决定。而且,往往非常吊诡。

文艺复兴,最费钱的是什么?肯定不是翻译几部经典、出版几本诗集、更不是雕几座塑像,而是翻修上千座教堂。这才是最费钱的。那翻修教堂的钱从哪来?于是,教会开始卖赎罪券了。

收十一税,是做上帝的生意;搞出炼狱,是做死人的生意。而卖赎罪券了,就是连活人的生意都做了。教会这么不要脸,置信仰于何地?于是,1517年的时候,一个叫路德的“天主教原教旨主义者”,在德国维滕贝格诸圣堂的大门上贴了《九十五条论纲》。于是,宗教改革拉开了序幕。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什么才是文艺复兴呢?你完全可以把它理解为一场教权与王权的斗争、上帝与凯撒的斗争。教会把王权压制得太狠了,于是王权反抗,把教会揍得威信扫地。教会为了重拾威信,就不能只拿“孟子四心”说事了,因为信仰已经不好使,于是就拿起了“荀子礼乐”,也要搞文化了。教会就是要把自己打造为古希腊、古罗马的文化继承者,以重建威信、制服王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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