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轶事9则：左宗棠也怕太平军……

文/唐俑

01

清初，杭州城。

有满人，仗着自己是“上等人”，肆意欺负其他人，遇有妇女乘轿路过满营，就令轿子停下，掀开人家的帘子，抓住人家的手脚，又捏又摸，捏够了摸够了，才放人家走。

杭州人恨死他们了。

一位绅士，把这种情况，报告给了杭州将军。

杭州将军假装出去办事，到某处后换乘小轿，小轿四周围了帐子，坐在轿子里的将军，只把手露在帘外，那手纤指长爪，看起来像一只妇女的手（也有可能真的叫了一个妇女坐在里面）。

将军坐着小轿，刚进入满营，之前那些无赖，果然又围了上来，喝令停轿，让他们调戏调戏。

掀开帘子一看，轿子里坐着杭州将军，顿时大吃一惊，想跑，却没跑脱，被盛怒之下的将军抓到衙门，狠狠修理了一顿。

从此以后，那些无赖才有所收敛。

不过也有人说，冒充妇女之手的不是将军，而是巡抚——管它白猫黑猫，能去抓耗子也算好猫。

于是绅士告诸将军，假他事出至某处，易小轿，帷四面，露手帘外，纤指长爪，俨若妇女，入满营中。诸无赖果令停轿，掀视则将军也，大骇欲返走。将军大怒，命执至署，枷责有差。自是此风稍戢。此事或云即巡抚所为。

02

狗熊变英雄，有时候只需稍微逼一逼。

咸丰十年，攻破太平军江南大营后，以四品京堂候补的左宗棠，随同两江总督曾国藩襄办军务，在湖南招募五千人组成“楚军”，赴江西、安徽“剿匪”。

第二年，左宗棠奉命率军自安徽援浙。

途经江西乐平、广信一带时，接到情报说有大股太平军开到，左宗棠吓了一跳，打算回师乐平，实际上是想躲进乐平，但未能如愿，被当地团练阻住。

团练头头手一挥，手下站成一排，把枪口对准左宗棠和他的部队。

团练头头说，平贼靠官兵，可是如果官兵见贼就逃，贼何时能平？如果你们越过此线，我们只好开枪！

与其死在团练枪下，还不如死在太平军手里，那样还有可能当个烈士。

左宗棠只好打消逃跑念头，率军与太平军力战，最终打了个大胜仗。

然而从此以后，左宗棠却恨死了乐平人。

左文襄自安徽援浙，道经乐平、广信一带，大股贼至，文襄欲旋师乐平。团练列枪阻之曰：“平贼赖官兵，官兵见贼即逃，贼何时平？若过此者，当即发枪。”文襄乃进兵力战，果胜贼而前。然文襄由是颇怨乐平人。

03

历朝历代都有冤狱。

在清代，如果冤狱在本省官长那里不得胜诉，就上部里控告，如果还是没用，就只能叩阍了。

所谓叩阍，指案件当事人直接向皇帝申诉——凡吏民冤抑诣阙自诉者，曰叩阍。

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能说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因为叩阍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当事人必须事先趴在沟中，隐藏起来，搞得身上又臭又脏，等车驾从身边经过，就把状子高高举起，大喊冤枉。

运气好的话，喊声会被卫士听见，然后卫士会接过状子，当即呈给皇帝，然后把当事人交给刑部，由刑部解回原省。

久而久之，就产生了专门吃这碗饭的职业叩阍人。

不想亲自趴在臭水沟里的当事人，只要肯花钱，就可以找他们。

吃这碗饭的，多半是乞丐，他们做这种事的好处是，既可以得讼家钱，被解回原省时，一路上的吃住，也都是官府包了，自己不花一分钱，等于白吃白住。

不过，拦轿告御状者，无论情词虚实，告状者都要照冲突仪仗例被追究责任，如有人教唆，教唆之人同样会被追责，俱杖一百，然后充军。

好在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那些职业叩阍人，总有办法中途逃脱，所以吃这碗饭的，还是不少。

然叩阍极难，其人伏沟中，身极垢秽，俟驾过时，乃擎呈状，扬其声曰冤枉。如卫士闻之，即时提得，将状呈上，其人拿交刑部，解回原省。或言专有一等人代人为此，亦不须多钱。缘此等本是丐流，既得讼家钱，且解省时，沿途均官供食，狱结照例充军，又可中途脱逃，为此者极多。

04

被皇帝召见，或接到升官、赦罪之类，甚至涉及到祖、父的诏命，都是大臣的荣幸，大臣须磕响头表示“感谢”。

这可不能做做样子敷衍了事，必须磕得很响，响到坐在龙椅上的大老板要能清晰地听见，才算“至敬”，否则就是不敬甚至大不敬。

——要是弄个大不敬之类的罪名出来，那就麻烦了。

那么问题来了，地下是硬邦邦的，一颗肉头，怎么才能磕出响来呢？

答案是问太监。

当然不能白问，要花巨款重贿，然后太监才能把之前磕头之处告诉你，那地方即使不用力，也能“叩头声篷篷然，若击鼓”（很可能做过手脚）。

不然，如果地方不对，哪怕把头磕出脑浆来，发出的声音也可能不达标，甚至根本磕不响。

凡大臣被召见，恩命尤笃，或纶音及其祖父，则须碰响头，须声彻御前，乃为至敬。然必须重赂内监，指示向来碰头之处，叩头声篷篷然，若击鼓矣，且不至大痛。否则叩至头肿如瓠，亦不响也。

05

晚清官员的见识，有多奇葩？

万青藜，江西九江德化县人，道光十九年举于乡，二十年联捷成进士，初授翰林院编修，大考第一，升侍讲侍读学土，署国子监祭酒，咸丰年间历任礼、吏、刑、兵部左右侍郎，晋都察院左都御史，署吏、户、刑部尚书，授兵部尚书。

与外国通商之初，万尚书见人就问，天下哪有那么多国家？我想只有三国，今天叫英吉利，明天叫意大利，后天又叫瑞典，欺咱们中国而已。

又有满人对人说，歪果仁的话很多都是假的，比如英吉利应该是三个国家，现在却只有英国来，吉国、利国从未来过，这就是明证。

“见识决定命运”——“至理名言”里面，是不是还应该加上这样一句？

通商之初，万尚书青藜见人辄云：“天下那有如许国度？想来只是两三国，今日英吉利，明日又称意大利，后日又称瑞典，以欺中国而已。”又满人某谓人曰：“西人语多不实，即如英吉利应是三国，现在止有英国来，吉国、利国却从未来过，亦是一证。”

06

毕秋帆，乾隆朝名臣，清代著名才子，历任陕西、山东巡抚，湖广总督。

毕秋帆有个侍姬，和门客私通，门客怕丑事败露后倒霉，就趁夜逃走了。

毕秋帆知道后，气得暴跳如雷，交给一个武弁一把刀，叫他追上杀了。

毕夫人拦住武弁说，不能这样，事已至此，何必再造孽缘！

毕夫人叫武弁把刀放下，给了他一些银子说，追还是要追的，追上了就对门客说，你想得到侍姬，为啥不早说，何必这样呢，今天大人说，事情决不怪你，考虑到你途中需要盘缠，特叫我来追你，给你点银子，你好自为之。

武弁带着银子走了，果然追上，就把银子给了门客，又把夫人的话，转述给门客，门客又是感动又是羞愧，再三致谢而去。

若干年后，门客混了个小官，毕秋帆却因罪被抄家。

门客虽然官儿不大，但有机会跟随领导出去办事，他的领导，是个地位相当于王爷的大臣。

事有凑巧，抄毕秋帆家的指挥官，正是那个大臣。

大臣正指挥抄家，富商查某忽然叫人手持名片而来，对那位大臣说，毕宅客厅里有个直径一尺左右的翡翠盘，是我家主人的东西，主人听说毕家被抄，特命小的来求大人开恩，赐取回。

大臣迟疑间，前述那个门客不失时机地站出来说，那个翡翠盘，确实是借查老板的，我从前在毕府时亲眼看见的。

既然有人作证，大臣就不再迟疑，叫来人拿走了。

当然了，盘子确实是毕秋帆的，是毕家所有宝贝中最珍贵最值钱的，门客想报答毕秋帆当初不杀和赠银之恩，才约查某叫人来取走。

后来，门客又劝查某花万金买了那个盘子，毕秋帆家人，才有了糊口钱，不至于饿死。

大臣方迟疑，某前垂手谨白曰：是实借之查氏者，前某客毕时亲见之。因许持去。然盘实毕氏物，客欲报毕恩，故约查取之。后客因说查与毕宅万金为购盘赀，毕之眷属，藉是稍有糊口赀云。

07

李鸿章访问英国，路过法国时，法国人待他不错，临行之时，赠他两只白鸭。

来到英国，英国女王派车迎接，其中一辆车稍空，李鸿章的随从人员，便把那两只鸭子，放在那辆车里。

英国人见了鸭子，便说，这是中国的风俗，凡贵人出，必带活物跟随，此物如果死了，那么贵人就会自危，以为是自己也要死了的征兆。

欧洲人误传华俗，大多如此。

看来，要论自以为是、自作聪明，高鼻子蓝眼睛才是祖宗！

这个小故事还说明，西方人恶意贬损中国人，是有传统的！

合肥过法，法人待之有加礼。将行，法人赠以两白鸭。已而至英，英女主遣车迎之。有一车稍空，因以鸭置其中。英人观者，因谓中国之俗，凡贵人出，必以生物自随。此物若死，则贵人必自危，以为将死之谶。盖欧人误传华俗，大率类此。

08

对付非常之人，须用非常手段。

游智开，湖南新化人，咸丰元年举人，光绪十一年擢四川按察使，光绪十四年迁广东布政使，曾任安徽和州知州。

和州的妇女都喜欢打牌，整天不干别的，就知道打牌。

游知州禁了多次都没用，便把乞丐们召集起来，对他们说，你们凡见有人家赌博，就进去讨钱。

和州人的住房，大多临街安窗，游知州对乞丐的指示精神一旦落实，喜欢打牌的妇女立即头大，把窗子关上吧，屋里无光，把窗子打开吧，窗子一开，乞丐们就看见了，知道有人在打牌，就去讨钱。

乞丐们按照知州老爷的吩咐，这个走了，那个又去，那个走了，这个又去，就像去吃流水席一样，妇女们不堪其扰，只好不打牌了。

游布政智开尝官安徽之和州。州妇女好抹牌，不事事，游欲禁之而患不能。乃令诸丐曰：“凡见人家赌博者，得入丐钱。”和民家屋，多临街安窗，于是诸抹牌者，欲闭窗则无光，开窗辄为丐所见，此丐去，彼丐复来，不堪其扰。乃相率罢抹牌。

09

同治末，一个姓潘的粤东盐商，富得流油，家中有个花园，名叫“海山仙馆”，又大又豪华。

姓潘的有个后代，名叫潘仕成，更是没有节制地挥霍浪费，却欠了很多国税，没钱缴税，就把他家抄了，花园也入了官。

官府想把花园卖了，却因价钱太高，没人买得起。

官府灵机一动，便想了个开彩法。

所谓开彩法，也就是像卖彩票那样，多少钱一注，一共多少注，卖完开奖。

潘家的这个花园，官府分的是三万“注”，每“注”银钱三枚，叫花子都买得起，没几天就卖完了。

开奖后，中得这个花园的，是香山一个蒙师。

此人本是一介寒士，骤然中得巨额资产，便开始乱来，恣意吃喝嫖赌。

挥霍是要钱的，钱从哪里来？卖花园！

不能整园出售，他就零卖，先卖陈设、古玩、器具，花完了再卖假山石，之后又拆门窗来卖。

也就一两年时间吧，那个花园所在之地，便成了一块农田，田边地角，隐约可见颓垣败瓦。

当初中得这个花园的那个蒙师，已经潦倒而死。

过把瘾就死，这人倒是挺自觉的。

逮开彩时，为香山一蒙师所得。此人本寒士，以骤得巨产之故，恣嫖赌，全园不能售，则零碎折售。先售陈设古玩器，次售假山石，次拆门窗售之。未一二年，余过其处，则全园已犁为田，惟颓垣败瓦，犹约略可数。得彩之人，已潦倒死矣。

参考文献：《清代之竹头木屑》